“走!”
乔越带着她没走大路,一歪绕过了诊所的棚子错过滔滔不绝的人群。有人叫嚣着什么追来差点就抓到了苏夏的衣摆,被他反应极快地一脚踹飞出去。
苏夏这次是真的吓懵了,连带着洪水来的那次都没这么怕过,因为她当时知道即将面临着什么。
而这次摆在面前的是危险,未知的危险最可怕。
不知道那些人带了多少火把,瞬间安置区的几个茅草屋上全都燃起。中午的梦境仿佛预兆一般,她跑得满头大汗却手脚冰凉。
“别怕,别怕,我在。”终于到了远离大部队的地方,乔越转身抱着她安抚几句。
怀中的苏夏还在微微颤抖,他的手下意识缩进,眼神却冷静地锁定更为的方向:“跟我走。”
没时间顾及怎么了,没时间去问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想做队伍最后那个。
轰!
诊所里窜出很高的火苗,乔越下意识猛地顿住。奔跑中的苏夏撞上他的背:“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涩,忽然转身:“等我下。”
苏夏下意识拽着他的胳膊:“别去……”
诊所顶上全是火。
乔越一把拉过奔跑来的尼娜:“带她走!”
苏夏心都快不跳了,转身喊:“乔越你给我站住!”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苏,走吧!乔医生有分寸的。”
苏夏一下就哭了,急得大喊:“那么大的火他去做什么啊?那里那么危险他过去做什么啊?!”
经历过大风的尼娜内心比表面更加强大:“苏,你得信他。”
在诊所垮塌的最后一秒乔越和列夫背出受困的人,顺带抢救为数不多的器材和药。列夫下巴上的胡子被火燎走一半,而乔越的胳膊也受了伤,袖下被磨出血红一片。
苏夏红着眼赶过去,跪在地上帮着把散落的药往医疗箱里塞,塞好背在身上,全程都不肯说话。
乔越拉她,她猛地甩手。男人试了几次从背后成功抱紧了难受之极的苏夏:“我们只有这一点东西了,但是夏夏你看,周围有多少人需要它?”
苏夏满头是汗,头发黏在鬓角。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围,燃了。
都燃了。
整个安置区除了那栋孤零零的楼全部陷入火海,热气一浪高过一浪,熏得人睁不开眼。场内一片混乱,逃过一劫的人抱着哭泣。而在踩踏受伤的人到处都是,倒在地上或翻滚,或者一点生气也无。
需要的确实很多。
混乱中东西能砸的都被砸碎,房子能烧的都被烧毁,上午还安宁祥和的地方成了炼。狱。
闹事的人盘踞在最深处,也不知道后面还要继续做什么。已经有难民开始往外逃,可外面的人似乎早在蹲守。
混乱中,维持秩序的队伍从终于赶来。几十人举着防.爆盾站成一排,用身体将那群人往外驱赶。仿佛将国.境.线上的僵持集中到了这里,盾牌两侧是相互较劲的人群,这边开始使用催泪瓦斯和电棍,终于压制住了些许的局面。
这是苏夏这辈子都没见过,也无法忘记的场景。
沈斌开车过来正巧遇到这一幕,疲惫奔波的两人对视一眼,将车退至角落静静地等。
累,真累,到处都在乱。他在堤坝上耗尽体力,这两天绷着神经连续开车,虽然强撑着却还是有些恍惚。
车停之后弦就松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失神之后是张晓军急促而惊讶的呼声:“老大?”
沈斌打起精神:“恩?”
车一轻,旁边的小伙子已经跳出去了。
高度疲惫的沈斌瞬间拉紧脑中的弦,他想也不想地追过去:“张晓军,你给我回来!”
张晓军却像没听见似的,脚底生风忽然往人群中扑。他抬头,尚带稚气的脸在紧张中变得扭曲:“都跑!快--”
然而第二个跑字尚未出口,沈斌的眼前和耳朵边就炸了。
巨大的声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他浑浑噩噩地站着,往前走几步却发现地面在倾斜。
不是地面倾斜,是他在往地上倒。
张晓军呢?
眼前像是糊了一层雾,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身体重重倒在地上的瞬间沈斌清醒了些,而周围的人似乎都像默片中的定格。他撑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刚才伸出去拉张晓军的右手不对劲。
破碎的衣袖下面空捞捞的。
疼是什么?声音是什么?感觉是什么?耳朵里阵阵鸣音,谁在张口说话,他听不见。
全部不知道。
沈斌只有一个念头:爬起来,就是腿断了也要跪过去。
他要找到张晓军,他妈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自己,说晓军这个孩子从小皮得很,只有跟着她走才放心。
这才几年……这才几年……
就走没了。
有人来拉他,胳膊夹着的防爆盾扫过受伤的手臂。剧痛仿佛被点燃,沈斌猛地喊出声:“滚!”
张晓军呢?
浑浑噩噩……他跌跌撞撞地跪过去,一条血.路拖得老长。
稚气的脸还停在喊的动作上,沈斌架着他试了好几次才把人抱起来。刚抱起就感觉肚子上全是湿的,浓稠的颜色糊了过来。
沈斌自从入伍后就没再流过泪,可此时此刻却跟崩溃似的拍小伙子的后背,声音含糊语不成句:“起来,起来。”
他蓦地高呼出声:“张晓军,这是命令!你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