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能陪伴你的时候,他简直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连同他整个人都给你啊。”
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了,但褚恬知道,她已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了。想到这,她回头看了徐沂一眼,正巧他同时也望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羡煞旁人。
只是,假期终归是有限的。随着徐沂归队的日子临近,褚恬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心慌之中,一是徐沂要走,更多是因为距离预产期也越来越近了。这些天,家里所有人都避免谈及到这些话题了,但褚恬还是不免会想。她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有风险。不说那些发生概率为万分之一千分之一的了,就光疼这一样,她就怕自己承受不了。
如此胡思乱想的后果,是她有一晚做恶梦了,从梦中哭着醒了过来,惊得徐沂直问她怎么了。
褚恬抽噎着说:“我梦到自己生了孩子之后变得又胖又丑,你不喜欢我了,还跟别的女人走了。”说到这儿她就来气了,“就是上回在陆指见的那个围着你打转的女军官!”
徐沂何其无辜,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他静下心来,安抚她:“老话说了,梦跟事实都是相反的,怕什么?”
“可是风险是有的啊,变胖变丑也就算了,万一我难产了怎么办,万一我——”
徐沂赶紧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大半夜的胡说八道!”徐沂忍不住训斥了她一句,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脾气,“不会的,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一定会陪着你,爸妈也都会在,不会让你有半点危险。哪怕孩子没了,也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
褚恬也看出徐沂是生气了,气得都口不择言了。什么叫孩子没了?孩子怎么会没了?不过她这会儿倒也镇定下来了,知道刚刚那是梦,也知道是自己过分焦虑才做的这梦。她擦干眼泪,又躺了回去。
徐沂也松了口气,躺下之后将她揽在了自己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听着心跳声渐渐平缓,呼吸声慢慢拉长,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说:“徐沂,你知道之前为什么我没有跟着你去医院看孟凡姐吗?”
徐沂困顿的神经一下子惊醒,他睁开眼,借着壁灯发出的昏黄亮光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褚恬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那是因为我不愿意看见你为别的女人操心,哪怕是你把她当嫂子也不行。”这也是她为什么主动提起孟凡的病,主动把家里的钱拿出来让他送给孟玉和,因为她不想他在知道后为那边费心费神,却又瞒着她。她怕心里膈应。
徐沂有一瞬的失神,继而却是恍然大悟。他抱着她,声音在夜里格外低沉清透:“所以,我刚休假回来时你生我气,也是因为这个?”
褚恬觉得他简直神了,羞恼地挣脱他的怀抱,半撑起身:“不行吗?那天你看完孟凡姐就回部队了,不知道我正在家担心地等着吗?你是打了电话,可你当时急着赶任务,电话里能说几句?更别提还得遵守什么保密原则,让我一等就是大半个多月,我连你什么心情都不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借着任务躲避什么,就像你之前躲我一样。我能不多想吗?”
徐沂简直有些后悔提及这个话题,他直起身,想给她找件衣服披上,被褚恬挥手拒绝了。凝视着她倔强的侧脸,他低低叹息了一声,扳正她的脸说:“知道是多想,为什么还要想?”
“那我怎么知道?”褚恬忍不住吼他一句,眼窝一热,她气不过地捶了徐沂肩膀一下,“明知故问,你就是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徐沂只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捶打,等到她渐渐没了力气,才伸手将她抱住,任凭她如何推搡都不松开,牢牢地抱在怀里。
“恬恬。”他亲吻她柔软的长发,“我爱你。”
临分别前还吵架,是以前的褚恬极力避免的一件事。然而没想到,这一次的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不得不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无比神奇,自那之后,褚恬自觉心情好了许多,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也渐渐被抚平。
后来,表姐涂晓听说了这事儿,就忍不住笑她女人就是好哄:“男人说到底也就一张嘴,哄得你为他任劳任怨。听听就得了,千万别当真。”
褚恬一边用皮鼓逗着小豆豆,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不怕姐夫听见这话伤心?”
涂晓极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操心孩子还来不及,谁顾得上他呀?”
想想也是,有了孩子之后可不就是这样吗?不过褚恬现在倒不觉得怕了,反倒有些小得意,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小小发泄了不满,又顺带提点了下他,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从表姐家出来之后,褚恬又坐车去了公司。她在距离临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就回家休息了,今天去公司是打算把工作交接一下。
怀孕到了她这个阶段,说实话已经有些疲乏了,满脑子只盼着赶紧卸货。相比之下,家里人却紧张了许多。虽然一应待产事宜都已安排妥当,两位长辈也不能完全放心,随着临产期临近,宋可如还搬到她房间跟她一起睡。偏偏宋可如睡眠极轻,她夜里有点动静她都要醒来,害得她都不好意思起夜了,只是身为孕妇,哪里忍得住?还有就是徐沂,基本上每天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她和孩子的情况,接的褚恬都不耐烦了。幸好这两天他们去野外拉练,她才得以片刻的清净。
不多时,公司就到了。司机先下来给她打开了车门,然后伸出手扶着她下车。褚恬撑着他的手,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迈下一只腿。幸亏这辆车的底盘低,否则还真不好下。褚恬刚一站稳,就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隐隐约约有些疼。她愣了一下,用手抚了抚肚子,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司机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劲,连忙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褚恬摇了摇头,道了声谢,正要往前走,肚子又疼了一下。这下两人可都不敢大意了,司机问她:“要不改天再来吧,今天先回家?”
褚恬也觉得现在走一步都吃力,她点点头,重新坐回了车里。司机满脑袋都是汗地往回开,结果最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阵痛一次比一次强烈,褚恬手牢牢地抓住扶手,突然感觉腿间湿漉漉的一片。她惊得脸色发白,用尽全身力气对司机说:“去医院!”
接到司机的通知,徐建恒夫妻两人和小姑傅毓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三人赶到的时候,褚恬正躺在一个单间里,彼时一次阵痛刚过,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长发早已被汗水湿透。看到长辈进来,她强撑着笑了下。
宋可如看她痛的脸色发白,心疼的不得了。为了让她凉快点,她把褚恬的头发拨到了脑后,低头轻声问她:“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褚恬现在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可也怕真要生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吃了两块巧克力。之后隐隐约约又疼了起来,褚恬没忍住,就哭了出来。宋可如的眼眶也跟着红了,把护士叫过来问了下情况,做了次内检发现宫口才开了一指,且有的等呢。
没办法,傅毓宁安慰着褚恬:“宝贝,再忍忍。”
褚恬想说自己真的一点也忍不了了,这比杀了她感觉还难受。只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趁着阵痛的间歇,她问:“徐沂呢,给他打电话没?”
众人这才想起徐沂来,赶紧出去给他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只好转拨值班室,值班员保证等大部队回来了一定通知徐沂。褚恬听到这个消息,刚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委屈极了。
一整个下午,褚恬都在一波又一波的阵痛中度过。就这样熬,熬到晚上十点多,熬到褚恬觉得自己就像是溺在水中,再不让她生就快没命了,医生才宣布开了三指,可以送产房了。
产房在楼下,褚恬疼的走不了,得坐轮椅下去。刚出了待产室的门,就见徐沂从远处跑了过来,一间间病房地张望着。他接到消息直接就过来了,身上穿的是拉练时的野战作训服,在野地里摸爬滚打过满身泥泞,很是狼狈。他看见褚恬,一伸手想把她抱住,被护士给拦住了,只能握住她的手。
“恬恬。”他的手很有劲,声音却在颤抖,“没事儿,恬恬,我在这。”
褚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深深望了徐沂一眼,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徐沂一直将她送到了产房前,原本想跟着进去,被医生劝住了,因为他来的这么匆忙,连消毒都来不及做。更别提他现在还情绪起伏如此剧烈,不能保证给产妇带来正面引导。
徐沂只好等在产房外,从产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提起来了,在长椅上坐也坐不安稳,时不时起身来回走动,晃到母亲宋可如心烦,直喊他坐下。然而刚坐下,就听见产房里褚恬的喊声,撕心裂肺地听得他险些腿软。这一刻他特别想做点什么,可却没一样能帮得上的,整个人只能如同困兽一般无处发泄,最后只能俯下身,双臂撑在膝上,牢牢地抱住了头。
傅毓宁见状,小声安慰他:“没事的,医生说胎位正,羊水足,顺产肯定没问题。”
徐沂没有说话,在这忙乱的深夜里,脑子已涌起许多个念头: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再也不让她经受这样的痛,再也不跟她吵架,再也不跟她生气。同时又闪过无数个画面,第一次在农场相见,她第一次向他表白,还有那个在四川的隆冬雪夜,她在他怀里无声的哭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再无曾经的岁月可回忆,一道敞亮的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众人麻木的神经尚未反应过来,就有护士出来报喜:生了,mǔ_zǐ平安。
这六个字让众人欣喜不已。产房的门已经打开了,宋可如先人一步进去了,傅毓宁原本也想跟着进去,回头一看发现徐沂仍僵坐在原地。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愣着?恬恬生了。”
徐沂似是才听到这个消息,他眨了下眼,慢慢地站了起来。小姑傅毓宁在一旁看着,伸手扶了他一把。
“还行吗?”她问。
徐沂没说话,推开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腿却因为久坐发麻,迈出时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待他扶着墙壁站稳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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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