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到凤姐回了府,高兴地坐直了身子,笑问:“就说凤丫头那张巧嘴,这回应该是带着探春一起回来的吧?”
本来进来报信的丫鬟还高兴自己有个在老太太面前露脸的机会,只是这么一问,她就愣住了。只好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没有看得真切,不过似乎只有琏二奶奶一个人。”
贾母一听,这还了得,忙叫凤姐进来。
“凤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凤姐在下首看到贾母脸色不好,心中暗道:“坏了。”但面上还是笑着答道:“知道老祖宗您心疼孙女,只不过今儿个实在是不方便接她们回来。”
“此话怎讲?”
“这环儿刚刚回来一天,还没来得及享受到团聚呢,我这就贸贸然去了,可不是要挨骂的嘛。也是孙媳妇我想着老祖宗向来心软,肯定见不得她们满腹心思的回来,于是经不住他们说软话,所以就答应过些天再说了。”凤姐说着,还假意地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要我说,那赵姨娘和探丫头这么些天也都不好过。老祖宗是没见到啊,那一个个瘦的,真是可怜见的。”
贾母听着凤姐这般带着恭维的话,想想这是这么个理,遂也没有追究,只是不满道:“下次可别这样了。就算是想着团聚,也可以在我们府上团聚啊。谁还能拦着不成。”
凤姐见贾母虽然面色不虞,但是明显是不打算追究的语气,于是笑道:“还是老祖宗考虑得周到,像我们这般年轻不经事的,果然还是要好好磨练。”
若是平常,贾母肯定要顺着说笑两句。只是今天,她心情不美,虽然缓了脸色,但也不欲多说,只是挥手让凤姐下去。
贾府中向来是没有秘密的地方,不过一会功夫,府中人都知道了凤姐并没有把探春母女接回来。当然因此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还是眼红探春摊到了个好弟弟,却只能在一边酸酸地嘲讽两句“好个忘恩负义的三姑娘”。
也有为此幸灾乐祸的,比如眼前这位禁足在室内的王夫人。
“哼,做了那等事情,还巴望着能把人接回来,真是做梦。”王夫人轻抚着手中的佛珠,笑道。
“老太太也是想着能让贾府沾一些好处。”周瑞家的这次不敢在一旁煽风点火了。王夫人是主子,犯了错最多也就是个禁足,但自己可是个奴才。虽然平日里可以仗着王夫人的面子在府中横行霸道,但是主子一旦出了问题,第一个讨不到好的就是自己。就比如这次,自己就是被二老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并且被警告道“若是再有一次,就把你们一家都赶出府去”。
“哼,那也是他贾家的好处。我自己的嫡亲姑娘是贤德妃,宝玉也是个聪明好学的。什么时候需要沾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崽子的光了?更何况还是两个养不熟的。”王夫人想到这点就气得肝疼。明明元春是皇帝身边的宠妃,甚至今年过年就可以回府省亲,自己这个妃子的亲生母亲竟然因为一个庶子就被禁了足。不过一个小小的伯爵罢了,竟然这般张狂!
周瑞家的不敢接话,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好歹有些见识。就像外面都说的,这府中大姑娘的妃位指不定就是靠着他庶弟贾环得来的。现在贾环与贾府分了家,大姑娘到底在宫中能走到什么地步还都说不准呢。只是这话,她不敢对王夫人说。只能任由王夫人掐着自己的指甲愤怒。
“哥哥怎么说?”王夫人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木讷着一张脸,问道。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提到这事,一脸为难。
“但说无妨。”
周瑞家的得了这句话,这才敢小声说道:“舅老爷今日一早就启程上任去了,临走前给您留了话,说,说是……”
王夫人见她这般吞吞吐吐,很不高兴地厉声道:“快说!”
周瑞家的这才鼓起勇气,一口气道:“他今次远赴边疆也与宝宁伯这事相关,以后路途遥远,您的事情就不能照应了。”
就在周瑞家的把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王夫人手中的帕子应声而裂。王夫人拿着被撕裂的帕子,气得整个身子都在抖,她知道以自己哥哥的个性,只怕原话可没有这么婉转。说什么兄妹?临到头了还不是各自管各自?还真是她的好哥哥。
所以说确实不愧是兄妹,她对王子腾的猜测丝毫未差。王子腾在得了圣旨之后心中就不断懊悔,自己就不应该做那个出头鸟,领着一群人上书请求严惩贾环。谁承想贾环竟然如此命大,不仅仅平安归来,还因为手刃巴图蒙克,一举摆脱卖国贼的名声。反倒是自己落了个没脸就算了,竟然还因此影响了仕途。王子腾将这些事情一股脑地都算在了那个写信让自己好好“照顾”贾环的妹妹身上。他丝毫没有想到促使他做出这些事情的主因根本就不是王夫人的信,而是他心中认为皇帝要清算贾家,试图以贾环作筏子以博得皇帝好感。所以在出京前,王子腾特地留书一封“今日之事皆是拜你所赐,日后若再有何事,莫要寻我。”
贾母还算有些理智,任凭自己内心如何焦灼,还是等了三日,才再次派人上门接回探春和赵姨娘。只是这次,凤姐称病不能出门,代替凤姐来的却是上次跑掉的贾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