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熠宸单手敲着桌子,心中转过千般想法,可又找不到一种思绪可以说明。
直至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低低的抽泣的声音,众人齐齐抬头往外望去,正一步步走进来的南砚手里还牵着子苏,一抬头便见到了坐在大殿中央的洛熠宸。
他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位父亲,一位当皇帝的父亲,眉心稍稍皱了一下便松开,他抬起手用帕子帮子苏擦了擦眼泪,说道:“别怕,有哥哥在,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过来用晚膳可好?”
子苏抽泣着,显然不太理解南砚为何会如此说,可她不明白身后的锦芳却是明白的,立刻上前行了个礼,抱起子苏退出了大殿。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南砚理了理衣袍,撩衣袍跪地行礼,洛熠宸抬了抬手,“起来吧,过来说话。”
南砚又上前行了两步,洛熠宸便问道:“去哪里玩了?为何回来这样晚?”
“回禀皇上,臣出宫去了,遇到些好玩的,就回来的晚了些,以后臣定会注意的。”
他一板一眼小大人模样的话让洛熠宸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可若是想知道叶青梧的消息,必须得从他身上下手才行,于是,他强忍着不耐,说道:“听说你母后又出宫了?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娘亲没有交代,臣不知。”
“你……”
这话洛熠宸绝不会相信,叶青梧去哪里就算不会告诉别人,但一定会给南砚有所交代,包括她离开的目的,方向,时间,大约都会跟南砚交代清楚的。
南砚半躬着身子,动也不动,一脸漠色。
洛熠宸怔了半晌都没有得到答案,又传来脚步声,才淡淡的收回目光,朝立在一旁的夏意等人一摆手,“罢了,摆膳吧。”
一餐饭吃的毫无兴致可言,南砚一边照顾妹妹,一边恪守规矩,吃的十分不自在,如此洛熠宸也不好再多呆,没用多少便离了席。
洛熠宸一走,子苏立刻轻轻的拉了拉南砚的手臂,“哥哥,娘亲还能好吗?”
“能好的,一定能。”
南砚安慰着子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是有多没有底气,跟锦芳对视了一眼,锦芳便将子苏带下去玩了,南砚也大步离开,身后跟着的方智面带隐忧之色。
等所有人都撤下去,洛熠宸从回廊的柱子后面走出来,眸间带着一抹疑惑。
叶青梧自昏迷至今已经二十多天了,可从来没有醒过一次,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消瘦,南砚与洛青阳在叶青梧所些的许多书卷里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又结合江鹧鸪的一些行医手段,便将叶青梧安置在了清泉宫。
清泉宫是皇宫最北侧的一处温泉宫,由三朝以前的文帝开凿,引温泉之水入宫,宫中处处蔓延着硫磺的味道,十分适合颐养。
清泉宫距皇宫有些距离,不过并不需要出宫再绕行过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代的帝王去那边洗温泉的人不多,渐渐的便有些荒废了。
听闻叶青梧身体病重的事,洛青阳暗地里找人过去打扫修缮了一番,叶青梧回来的时候刚好入住。
连续两日,南砚都带着子苏过去探望叶青梧,不过,为了不引起洛熠宸的瞩目,他们先出宫,而后在闹市穿过,再绕到清泉宫的另一个入口,低调进入。
这一路走来,无论身后跟了多少人,也都被他们甩掉了。
南砚不懂,既然娘亲不爱皇上为何要舍命救他,若是爱皇上,为何之前那样对待他,为何现在救他又不想让他知道?
种种思虑,揣在南砚的心头,让他十分费解。
于是,他看着周生问道:“先生,不知,情为何物?”
周生每个月的单日都会进宫来为南砚讲学,第二日一早再出宫,此时他看着太子小小身形负手而立已颇有一番气势,心中身为欣慰,姑娘多年教养,太子果然当得起。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情之一字,俱占矣。”
南砚浓眉微挑,“先生?”
“太子年纪尚小,实在不必纠结这情之一字,娘娘是过的辛苦了些,可追究起来,不过四个字,求而不得。”
“如何说?”
这次周生却不再说了,只是摇了摇头,不敢妄言的样子。
如此南砚不好再问,小小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姑娘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吗?”
“昏睡不醒,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他语带叹息,可又深深害怕,等叶青梧不再昏睡的时候,是不是就连活着也不能了。
“公子莫怕,姑娘是有福之人,一切都将雾去云散,见得月明。”周生宽慰了两句,便道:“若是公子能听我一言,不妨静静等一等……”
声声低语,殊不知外面有人临窗而立已经尽数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