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痛折磨整整一个多月,是个人都吃不消,更何况一向怕痛怕死的苏锦之。所以他清醒后整个人都有些魔怔,每天都只会坐在牡丹阁里盯着那几盆魏紫发呆。
“宿主大人~”零号小声地喊他。
苏锦之有气无力地回答:“零零你要做甚?”
“打麻将吗~”零号继续像做贼一样地小声喊他。
苏锦之瞬间挺直身板:“打麻将?!”
一号冷冷出声:“二缺一,打不打?”
苏锦之闻言又萎靡了回去,摆着手道:“二缺一,你逗我呢?三个人打什么麻将,不打不打。”
一号嗤气不屑道:“我们可以让宿主打两副牌,赢一副就算宿主赢。”
零号也委屈巴巴地劝苏锦之:“一号哥哥很厉害的宿主大人要不要来两局试试呢?”
他一个人能打两副牌?
苏锦之仅仅犹豫了两秒,就加入了一号和零号二缺一的麻将桌,反正他能打两副牌呢,怎么可能会输?结果这一打便气得苏锦之想把零号揪出来狠揍一番——
“零号!你别给一号放炮了!你们俩打情章呢?我玩个鸟?”
“哇呜呜宿主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无敌真是寂寞。”
但无论苏锦之输得如何惨,秋弈和喜乐看到的都是青年日渐红润的脸蛋,全然不知这是因为被气的。不过就这样玩了几天后,苏锦之忽然似乎有哪里不对——上个世界他出事,好像就是在打完麻将以后。
而这个不详的念头很快就应验了。
当喜乐哭得稀里哗啦地把封九黎战死的消息告诉苏锦之时,他整个人都懵bī了。
“怎么可能封将军怎么会死呢?”苏锦之笑了两声,喜乐进门之前零号还兴冲冲地告诉他,封九黎恢复了记忆君长乐的进度值满了呢。不说他有零号报信,就以封九黎的身份来说,他可是崇洛的战神,一次次将北幽从边境击退,怎么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呢?
喜乐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是真的公子封将军中的那一箭,箭上有毒”
“你骗我。”苏锦之很冷静,封九黎根本就没死啊,“云神医是他的三师兄,我听说他也跟着去了战——”
苏锦之话还没说完,一号忽然开口了:“封九黎死了。”
苏锦之一愣:“可是零号刚刚不是说”
一号道:“你知道他没死,可是君长乐不知道。”
苏锦之怔住了。
是了,他通过零号的确是知道封九黎不可能死,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君长乐,是不可能知道的。
苏锦之抿了抿chún,浑身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心脏骤缩成一团,痛得近乎窒息,他转头看向一旁被他jīng心呵护了许久的魏紫,在那葱郁的绿叶间,有朵粉紫色的花苞不知何时悄悄绽开了——花开了,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回来。
而君长乐的进度值满了,究竟是因为封九黎终于变回了姜黎山记起了他,还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不用再等那个人了呢?
可如果等待真的有那么痛苦,真的不值得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一直等下去?
楼外陡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飘来几朵乌云,不一会就乌压压地聚成一片,瓢泼大雨倾盆而至,阁里纱幔猎猎作响,他的发丝被风卷着抽到面颊上,力道不重却很疼。
喜乐看着自家公子隐在暗色中的半张脸,抽泣着开口:“公子”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苏锦之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楼下噼里啪啦砸得震耳欲聋的雨声来得激烈,却听得喜乐更是泣不成声。
“公子,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喜乐不敢违抗他的话语,只能将将军走之前叮嘱他们的话重复一遍。
苏锦之轻轻答道:“嗯。”
一号看着蜿蜒在苏锦之两颊旁成线滑落的泪水,沉默了一会问他:“你很难过?”
苏锦之静默不语。
一号又继续说道:“你有什么好难过的?这个世界你完成的很好,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毒酒我都为你准备好了,干了这杯酒,三皇子宴辉的进度值也就该满了。”
苏锦之闻言终于开口了,他泣不成声道:“我才20岁”
一号:“”
“我要戒赌。”苏锦之抹着眼泪,“我再也不打麻将了”
“行了。”一号不耐烦地打断他,“下个世界不是惩罚世界了,让你爽,你有什么要求和零号提去吧。”
零号也拍拍手鼓励他:“宿主大人这个世界任务完成的很bàng喔~您下个世界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呢?零号会尽力满足您哒!”
“我要当祖宗,所有人都把我供起来的宠。”苏锦之认真地想了一会,小声补充道,“还要有性生活”
零号马上答道:“好的没问题!宿主可以安心地死啦!”
苏锦之点点头,抬眸看向矮桌。
桌上的酒杯莹润似玉,杯中清酒芳香浓烈馥郁,像极了轻轻嗅上一口便能长醉不醒的绝世美酒。
“等等。”一号忽然喊住他。
苏锦之浑身一震:“我不用死了?”
“不是。”一号提醒他,“你还没有交代后事呢。”
对喔,秋弈的进度值还没满呢。
苏锦之想起被他遗忘了很久的秋弈,赶紧把人叫了进来。
秋弈这些年来外貌没有多少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如果非要说有哪不同,那应该是他终于肯脱下那一身惨淡的衣服,穿上绣有海棠的衣服了。
“这些海棠花真漂亮。”苏锦之看着他衣裳上jīng致的绣花赞叹道。
秋弈跪坐在他面前,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会,继而开口:“你也要走了吗?”
“像梨风一样?”紧接着他又补充道。
苏锦之道:“也不尽是吧,我怕走了,他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秋弈轻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他摇着头道:“你们都想走。”
苏锦之问他:“你不想走吗?”
秋弈已经存够自己的赎金很久了,但是他一直不离开,苏锦之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曾经想过。”秋弈说,“后来又不想了,大概是不知道可以去哪吧。”
屋外的大雨稍稍歇了一些,势头渐小,秋弈拿着茶壶倒了两杯茶,轻轻推到苏锦之面前。
“我第一次接客的时候很绝望,完全不敢相信我竟有如此不堪的一天,那时候真是觉得活着不如死了算了。”他抿了口茶,看向窗外的雨,“但是后来你来了。”
苏锦之抬起头看他。
秋弈对上他的目光又笑了一下:“你让我觉得,其实活着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现在想来,没有入楼时的日子才更像是我的一场大梦,梦醒之后,才是真实。”
苏锦之放下茶杯,语气有些沉重:“其实,我——”是靠着系统作弊。
秋弈打断他的话:“我知道的。”
苏锦之瞠目:“你知道——”我有系统作弊?
秋弈一把握住他的手:“封将军是不是就是你那个一直在等的人?”
“嗯原来你知道啊。”
“你刚来楼里那段时间,其实是我一直在照顾你。”秋弈身体往后一靠,“梨风怕你不习惯楼里的生活,所以特地让我去开导你,不过每次你要醒来的时候,我都会偷偷跑开。”
“为什么呢?”苏锦之问他。
秋弈自嘲一笑:“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自己不想活,怕你受我影响,也变得绝望吧。”
楼外的雨更小了,苏锦之静静听着秋弈的话,脑海里残缺的一些记忆终于被补齐了——上一世的秋弈一直想死,在他和君长乐成为好友之后,这个想法也一直没有变过,所以他在那一晚死后梨风才如此自责。
可这样一个满心绝望的人,留给君长乐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好好活着”。
——你有要等的人,所以那你要好好活着。
而现在他没有要等的人了,所以君长乐才渴望解脱。
“秋弈。”苏锦之叫了他一声,“你去过崇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