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勉强地笑了一下:“你不是都在信里说了吗?”
“没说完啊。我回去后,皇上嫌弃我年纪大还无家室,给我赐婚了,对象是太后的亲侄女。”封九黎挑眉看了看他,拿起肉糜粥碗一边吹一边装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见青年听了这话后瞪圆了眼睛,心中愈发好笑,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舀了一勺粥吹温后送道青年嘴边,“张嘴,啊——”
但青年却紧紧抿着chún,被他一看再看后才肯轻轻松开:“那你答”
封九黎没等他说完话,抓准时机将肉糜粥喂进他嘴里,轻咳一声压下嘴角抑制不住的弧度,又舀了一勺粥送过去佯装严肃,沉着嗓音道:“快点吃,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般,喝粥也要叫人督促?”
青年气极,又因着病中都有的那一丝娇气,双眉一蹙,将软被拉到头上一裹,翻了个身背对男人闷声道:“我头痛,不想吃了!”
男人没有说话,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苏锦之等了一会,以为那人真的走了便拉开软被一角,偷偷往外看,却撞上了男人戏谑的眼神。他摇摇头,无奈笑道:“真是个小孩子。”
“头真的很痛?”封九黎将粥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俯身探看苏锦之额上的伤口。
苏锦之微微避开他的手掌,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封九黎在心底笑他真是醋得狠了,但想到青年头上还有个大口子呢,也就没敢继续逗下去,就着方才检查伤口的姿势俯身在青年chún角亲了一口,坐回床边继续抬碗吹粥:“我当然是拒绝了皇上的美意,我告诉他,妾身已经嫁人了,哪敢再娶”
青年闻言果然忍不住勾了勾chún角,继而又担忧地看着他:“那皇上他就没有为难你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能为难我什么?”老皇帝借机发作收了他的兵符,不过封九黎当然不会把这事和苏锦之说,反正边境一旦开战,老皇帝为了江山还不是得把兵符送回他手上。
喂完粥后,封九黎笑着脱了外衫钻进苏锦之的被窝里,小心避开青年的伤口揽住他的腰,靠在青年颈窝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闷闷的:“你不知道,我冲进大殿时多想喊上一句‘谁敢动我夫君’!他们要是还有谁敢再bī你半步,我就把他大卸八块,这样,他们就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苏锦之哑然失笑,低声道:“你在说什么呢”
“我是认真的。”封九黎从他颈间抬起头来,目光清明,眼底满是坚定。
他说着这话时抬手朝自己的衣领上一拉,男人的力气很大,轻易就将衣衫扯开了,露出底下麦色的xiōng肌来,随后抓住苏锦之的手往里探,压在自己扑扑直跳心口上,声音低沉,盯着苏锦之的双目认认真真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躲些什么。”
苏锦之闻言,身形微微一颤,目光怔怔地望着他,眼底闪烁的瞳光像是哀求,又像是不舍。
封九黎轻轻叹了口气,躺平后将青年扯到自己身上,抬手顺着青年细滑的腰肢一直往下抚着,嗓音微微沙哑,带着蛊惑的意味在苏锦之耳畔轻轻喃道:“你等我,喜欢我很久了,这些我都知道;我也喜欢你,爱了你很久。你害怕的话,那就让我来承受。”
苏锦之双腿打开,跪在封九黎身侧,望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眨,便有泪水砸到男人的脸上,他颤声道:“但是现在的你才遇上我没多久”
“可能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封九黎抬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苏锦之抽咽了一声,努力挂出笑脸道:“你骗人,你后来还把我弄哭了。”
提到这事,封九黎也颇有些懊恼,他的确是在画舫上初次见到青年时就心动了,只是那时他与三师兄在一起。
他误以为他与云梦尘是一对,后又碍于多番原因才弄出了这么多曲折,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按住苏锦之玉白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压,说道:“那你就在我身上撒气,狠狠欺负回来。”
青年蓦地笑开,伏在他肩胛处闷声道:“我不想欺负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在话语出口的那一瞬,封九黎感觉他青年温热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襟,那热意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他的皮肤,烫进心窝深处,他深深呼吸着,压抑住通红眼眶里欲出的泪水——七年于他,不过恍然如一瞬,弹指即挥过,但对于青年来说是长逾一生。
“我会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封九黎紧紧地揽着青年,郑重说道。
他话音一落,苏锦之便微微颤抖起来。
永远在一起。
君长乐等了他整整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句话吗?
“叮——宿主大人,君长乐进度值涨到90啦!”零号开心地通知了苏锦之这一消息,而后弱了声音小声提醒道,“但是您的爱意指数超标了喔,请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然一号哥哥要生气了。”
“呵呵。”一号冷冷地笑着,“我已经在生气了。”
苏锦之疼得浑身直打颤,但他还是一直紧紧箍了封九黎的脖颈,不肯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来。封九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但他以为青年只是在哭泣,并没有多想,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调笑道:“还在哭么?要我抱着哄哄才肯歇声?”
“我没哭。”苏锦之小心咽下涌上喉头的猩甜,背朝封九黎坐直身体。
青年方才起身间,封九黎瞥见了他微红的眼角,见青年如此以为他在羞赧,便将两人动作间踹离了的锦被重新扯回来盖好,抱住青年的腰身闭上眼低声哄道:“好好好,你没哭,你头上有伤,不如我再陪你睡一会?”
苏锦之匀好自己的呼吸后便转身看他,发现男人眼眶下方有着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一夜没睡才有的倦容,于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在他身边躺下,思忖片刻后还抬手揽住了他的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看不到男人勾起的chún角。苏锦之靠在他怀里,嗅着男人身上令他安稳的气息,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似乎很久之前他曾经也与某个人也这样亲密无间过。
那个人抱着他,说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两人相拥而眠,得一日好梦。
而三皇子宴辉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在大殿没了半点面子的缘故,翌日清晨便返回北幽国去了,但诸华国也没人敢议论他半句,后来更是给苏锦之送来了好几箱黄金珠宝赔罪。不过诸华国国主送来再多的宝礼,苏锦之也只在意那一张轻飘飘的代表除了他贱籍编从此入正户的薄纸——千金万银,都比不得这张纸来得珍贵。
封九黎踏进门时,一眼就瞅见了青年正拿着张白纸怔怔出神,不由开口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入苏锦之耳侧,随后他就感觉到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腰肢,苏锦之不着痕迹地那张纸收入袖袋中收好,转过头笑着看向男人。
封九黎身量比青年高了一个头有余,在抱住他的那一瞬便用余光瞥清了薄纸上的字迹,他眸色一暗,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轻轻理了理青年耳侧的碎发,笑着问他:“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近来夜市热闹得很,想不想出去玩玩?我带你去。”
苏锦之闻言,犹豫着开口:“夜市哪有什么好玩的,这些年我都玩腻了。”
但事实却不是他说的这样,因着他的身份和他从不团圆的亲人,每年中秋和新年,都是君长乐最为痛苦和黯然神伤的时间,他不抑郁成疾都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会出去玩?
封九黎了解他的性子,自然也知道他在撒谎,于是一弯身将头埋到他颈子里,一边磨蹭大吃青年豆腐一边撒娇似地闷声道:“要祭月呢,今年我不回鬼云谷过中秋,你陪我去买祭品和月饼呗。”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你赶紧起来。”苏锦之轻笑一声,摇头道,“月饼我也能给你做呀,何必出门去买?”
“那我们可以先去买竹条,回来扎灯笼燃灯。”封九黎见他答应了,在他侧颊亲了一口这才站直身体。
苏锦之眼睛一亮:“燃灯?你还会扎灯笼吗?”
“对啊。”封九黎笑了笑,“在谷里那几年,师父看我中秋无聊便让大师兄教我扎灯笼。我以前还总是会想,哪怕我失忆了,但能在中秋和亲人同赏一lún明月也该是满足的,但不知道知道为何,心中总是觉得缺了一块。”
青年闻言登时一默,他数年来有亲人可以思念,但封九黎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身旁都没有血缘至亲的亲人了,而且因为他心慕自己,自己又深爱着他的缘故,他此生恐怕也无法再找个女人诞下自己血亲。
封九黎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见青年垂眸敛目,又一勾chún,在他耳畔低声道:“不过我现在遇到了你。你知道我欺负了你之后,站在花栖楼外偷偷看你那事吧?”
苏锦之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看他。
“我站在楼外看了你的窗户好久,那些桃花都落了我一肩。后来你打开了窗子,我看到你了。”封九黎低下头,与青年额抵额笑着轻声喃喃。
“那一瞬我才明白,我想遇到你,想见你,想了很久。”
苏锦之被他紧紧抱着,蓦然间又忽然忆起了男人那日抱着胳膊站在一棵繁盛的花树下,月辉和花瓣都撒了他满身满肩的模样——原来他真的没有看错,那的确是故人归来。
他远涉千山万水,披星戴月,迢迢而来。
于是花在此时落,月在此时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