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突然说:“不用了爷爷,我坐一会儿就走,不打扰您休息了。”她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冯亦晖赶紧追出病房:“你干什么?让你回来看爷爷,你这么还没说什么就走呢?”
甜甜说:“爸,你不觉得恶心吗?我不是我奶奶,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什么意思?我是一个死人吗?”
冯亦晖抬手就要打她,被追出来的妻子和儿子拦住了。甜甜趁机赶紧跑了。
冯亦晖的妻子劝说道:“你爸那眼神确实有点吓人。”
冯亦晖长叹一声。
这时候,在病房里,韩世融问韩亦暖:“把那些我买给你妈的首饰都留给甜甜吧,你没意见吧?”
韩亦暖说:“我能有什么意见?我觉得挺好的,甜甜跟我妈那么像,戴上肯定好看。”
韩世融恍恍惚惚地说:“你妈……她是活过一回的人,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都是我跟你妈的后代。我们夫妻是有后的人。”
他拍了拍他的身体:“你妈应该也看到了。”
几天之后,韩世融彻底陷入了昏迷,呼吸全靠呼吸机。纵使如此,他的嘴里也总是念念有词。
韩亦暖凑近去听,能听到韩世融流利地背诵着冯千里留下的遗书。
韩亦暖哭着在韩世融耳边说:“爸,你放下吧!你折磨了自己三十年,够了!”
可韩世融哪里还能听得到,嘴唇仍旧微微蠕动着。
韩世融回光返照的时间很短,他只是问守在床边的杨天野,今天是什么日子。
听过以后,韩世融感叹道:“还差三天啊……可惜了。”
一个小时以后,韩世融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后来杨天野才知道,三天以后是韩世融九十岁的生日,最终,韩世融没有完成活到九十岁的这个愿望。
韩世融不知道他死后,全世界都在悼念这位拯救了无数生命的伟大医生,很多被韩世融妙手回春的人们自发为韩世融送行。韩世融那些身居高位的学生和朋友在他的追悼会上追忆了他医者仁心的一生。
他只知道他一直悬浮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神秘声音问他:“下一世,你要什么?”
他毫不思索道:“我要我的千里。”
“即便她不爱你,你也愿吗?”
“我愿!”
然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他正站在师范大学的校门里,那块写着“师道尊严”的巨石旁,眼前人流不息,可他的眼睛就好像有定位装置一样,在人群中准确地看到了冯千里。她距离他大约十米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低着头落荒而逃。
韩世融想要去追,他要问问是谁让她不痛快,可他完全控制不了他的身体,两条腿就好像长了根一样定在地上。他就算要紧牙关也没能把脚抬起来哪怕一丁点。
等冯千里一股风似的跑没影了,韩世融突然想笑,他终于看到她了,她活生生的,还会跑呢;韩世融又想哭,见都见到了,他还是不能抱抱她。他妈的,老天爷玩他呢!
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韩世融终于适应了他自己年轻的身体,他也完全明白了一件事,他重生了。那么,他和冯千里就可以从新开始,他有机会留住她,让她真真正正陪他一辈子!
韩世融蓄谋已久,终于等到了那场至关重要的辩论会,就是在这场辩论后,冯千里认识了他,就是从这里,她开始追求他。
一想到冯千里那双se咪咪地看着他,一副要流口水的没出息样,韩世融的心口就热乎乎的。他都想好了,当她一眼一眼偷瞄过来,他该怎么调戏她,先跟她点个头,她一定立刻就扑过来自我介绍了。可事情的进展完全没有按照他想象进行,她没有出现在她应该坐着的座位上。
韩世融的心一瞬间凉透了。哪里出了问题?她不会来了吗?她不会再爱上他了吗?那他怎么办?他再重新活一回有什么意义?
当韩世融心里乱做一团,等待着她对他的审判的时候,冯千里作为礼仪队员出现在了辩论会的舞台上,她一身青花瓷的旗袍把诱人的身体展现在礼堂每一个人眼前。
韩世融贪婪又愤恨地看着她。贪婪是因为思念,愤恨因为独占欲。就算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女人,她就能这么穿吗?这个蠢女人,她是想要招一群狼吗?
韩世融这么想着,忍不住想要扑过去。他想她,他想要抱着她深深地吻她,吻够他三十年的思念;他恨她,他想狠狠地折磨她,让她也尝尝三十年的相思苦。
终于等到辩论会结束,韩世融在会场外等着冯千里出来,各种恶毒的语言在他的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他确定只要他的这些话一出口,冯千里这个蠢女人一定会痛苦三十年!
可当他和她握手,当他触摸到她软绵绵的皮肤,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韩世融脑中那些恶毒的语言立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贪恋她的触感,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握手,他感受到了她的敷衍,可他还是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心脏狂跳,好像有一颗原子弹在他胸膛里爆炸,那股爆炸的能量冲击得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韩世融满脑子想的都是,千里,我的千里,我又摸到了我的千里!
可现在的冯千里并没有爱上他,他们只是初识。韩世融把颤抖的手藏到了身后,他不想吓到她,他希望她能再一次爱上她。
黑暗中那个神秘的声音曾经告诉他,她不爱他,那现在他能不能祈求她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爱他?就算仅仅是喜欢也好,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
冯千里走后,韩世融站在那棵垂杨柳下,冲着树干傻笑了好久。他就是忍不住想笑。他的千里活着,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