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云眸子骤然一变,“风陵渡在丰塘亭,你自己过去!”
杀不了他,自己没本事跟我置什么气?
我屈膝福身:“王上好生休息,本宫去见个故人,晚些回来陪王上用晚膳!”
说完,我看也不看南霁云转身就走……
短短的半个时辰没到,艳笑手脚很灵活,我带着浅夏出门,她就立在一旁!
我跟她说去丰塘亭,她侧身,我向前行走,故意没坐辇轿,南疆的皇后伺候的宫女就有二十人,太监二十人……
因为皇后和王上同住一个宫殿,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加起来,就有两百余人,还不连外殿的侍卫……
怪不得男人都想做帝王,权倾天下。怪不得女子都想坐在皇宫里的皇后,享受世间尊贵……
掌握别人生死,凌驾在任何人之上的权力,果然让人心生愉悦,一丁点烦恼也没有……
丰塘亭内,风陵渡一身黑色劲装,衬托着皮肤更加黝黑了!
见到我抱拳行礼,“殿下!”
浅夏到底是我的心腹,知道我还饿着肚子,来的路上,让人去御膳房,弄了点糕点……
茶香横溢,我倒着茶水,“风城主这是要回去吗?”
风陵渡点了点头,“云城三州不能一日无主,加之臣还要亲自去一趟京城,有些事情,臣需要一个验证。殿下是凤家的孩子,应该知道臣背负着什么!”
就算天气炎热,茶烟依然渺渺……我把茶水双手奉给风陵渡:“凤家的事情,母妃很少和我提起,我只是在耳语中听闻……不过……”我欲言又止……
“殿下,请讲!”风陵渡对我很是恭敬,似臣对君上的恭敬。
我嘴角一牵,勾出一个小小的幅度:“你要想清楚,一旦去了京城,验证你想验证的事情,就没有回头的路。不去……你仍然是云城三州的城主,朝廷一品边关大将。去了,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坐上那位子,功成,凤家得以昭雪,功败,你是乱臣贼子,你,姜翊生都得死,没人保得住你们!”
风陵渡听后,满脸肃穆,举起茶杯,举向我,一饮而尽:“殿下所说,臣明白。若是不知道姑姑还有一个孩子,也许我会忍耐到一定的程度不去提凤家报仇。但是,知道了姑姑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是姜国的大皇子。臣没有办法冷静……必须势在必行。殿下也说过大皇子现在在皇陵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是凤家的希望,臣不想放弃这个希望,功成也好,功败也好,臣无愧于凤家列祖列宗,无愧于在凤家满门被灭的时候抱臣走的凤家旧部!”
凤家旧部……
我强压言语之间的激动,“凤家旧部,你跟他们有联系?凤家在姜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风陵渡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拱手道:“自前朝开始,凤家便是世家大儒,朝堂之上,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入朝为官,还有一个人入武……扶明君上位,力保国家繁荣昌盛,百姓不受饥苦!凤家家训,若无明君,宁愿隐世也不入朝为官!”
我眼一眯,问道:“若是像你所说,凤家世家大儒,无明君,不入朝为官。是不是会入宫为妃?”
风陵渡一怔,“是!男丁不入朝为官,女丁会入宫为妃,这是凤家的家训。这样以来,不但和朝廷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和皇室中人保证血统的往来!”
怪不得太后会如此恨凤家……
世家大儒……也不过是被权力所驱使……
我的眼中闪过嘲弄的光芒,“所以这样一来,凤家不管哪朝哪代,都和朝廷保持着紧密联系,枝节盘根复杂,力求不败之地。这样很好,陵渡哥哥!”
兀自间,我敛去嘲弄的光芒,郑重的叫了一声风陵渡:“陵渡哥哥,你是姜了表哥,姜了希望陵渡哥哥不有余力的扶持姜翊生坐上姜国的至尊之位。姜翊生他是凤家的孩子,与其给别人为臣,与其进宫为妃,不如自家人做上皇位,这样以来什么样的冤屈,报不了?!”
风陵渡被我这一叫,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抚在我的手上,满目激扬:“陵渡哥哥明白,陵渡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大皇子!”
我手一翻,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眼睛中全是见到亲人般的欣喜若狂,可是我知道……他不会是我的亲人,他也不会是姜翊生的亲人,一切不过是权势在前面诱惑着……一切不过是权利驱使着让他重新做回姜国第一世家的名头!
随后我和风陵渡又说了一些,关于京城的一些动向!
风陵渡怕我在南疆受苦……怕我在南疆没了个依靠,就留了一百铁骑给我……
这一百铁骑会随他一起回云城三州,然后再悄无声息的潜入四地,散落在四地……
以一挡百的铁骑军,有什么突发状况,至少能拖时间……
边关,倒是能保命的好地方,山高皇帝远,皇上不可能亲临边关,这样就会造就风陵渡肆无忌惮的练兵……
我把风陵渡送到宫门口,风陵渡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紧握了一下,“殿下,您吃了噬心蛊,这辈子只能忠诚于南疆王,生死与共。但是您要记住,每代南疆王和皇后都会吃下噬心蛊,只要吃下去,您永远都是南疆的皇后,无人能撼动您的位置。哪怕南疆王娶无数个女人回来,您和他是一辈子的夫妻!”
听到风陵渡的话,这可真的不是怎么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声音一低带着点点的悲切道:“陵渡哥哥,实不相瞒,我没有吃下噬心蛊。我要回姜国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和南疆王在做戏,他有他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我和他不会一辈子是夫妻,我的家在姜国,我是要回去的,我等陵渡哥哥来接我回去!”
风陵渡一怔,失声困惑道:“不可能,如南疆的帝后,不吃下噬心蛊,在圣火旁检验不了忠诚的话,是没有资格当皇后的!”
“嘘!”我对风陵渡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言辞越发悲切:“陵渡哥哥,你知道南疆现在局势不稳定,摄政王南域锦一心想要南疆王的命。南疆王急需要一个孩子来巩固国之根本,我的初衷是万一走到那一步,南疆能借兵于我,我回姜国也有胜算一些。陵渡哥哥,我是凤家人,骨子里流着凤家的血,你该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尤其是是听到陵渡哥哥说凤家的种种,一个中原世家,不可能这样说没就没了,还含冤而终……”
风陵渡瞳孔细微的收缩,“陵渡哥哥知道了,苦了你了……”
我摇了摇头,假装坚强的说道:“不辛苦,只要凤家沉冤昭雪,翊生能登上那至尊的位置,陵渡哥哥来接我,我就不苦!”
瞧风陵渡的神情,我觉得要不是碍于在南疆的宫门前,他一定会上前拥抱我,会把我紧紧的拥在怀中,于是来平复他难以平复的心情。
一面观察他的神情,一面把自己伪装的为了凤家,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样子。
风陵渡眼神一变,全是激昂的神色,望着我,良久,方道:“陵渡哥哥不会让你等太久,大皇子今年七岁,很快的……只要召集凤家旧部,谋划得当,江山不是问题!”
我还手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柔声道:“母妃在天之灵,凤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定然保佑我们心愿达成!”
风陵渡重重地点了点头,慢慢的抽离自己的手,历经战场,杀伐果断气场一溢:“殿下保重,臣定不辱使命,早日回来接殿下!”
如此铿锵有力的保证,我略感欣慰……衣袍飞扬,看他翻身上马……我一直目送看不见他为止……
浅夏过来扶我,垂目道:“殿下,今日还进膳,早些回去吧!”
我的腿脚有些软,与其说浅夏扶着我,不如说,我紧紧拽着他:“浅夏,你说风陵渡真的是凤家人吗?我这一场赌,是赢是输?”
浅夏抬头望了一眼远方,“殿下,既然已经赌了,不管是输还是赢,一直走,不要回头,哪怕输的惨目忍睹,也不要回头!”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抓着他的手臂慢慢的转了身,“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和姜颐和远嫁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天空……一片蔚蓝……天还是那片天……
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去争,继续去斗……
只不过身份从公主变成了皇后……从别人掌握我的生死,到我掌握别人的生死。
“所以……殿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回头……奴才会一直跟着殿下,永远不离不弃!”浅夏再次向我保证道。
我从他的言语中听见了沧桑……听见了无奈,听见了苍白,听见了无力,挣扎,妥协……然后随波逐流……
慢慢地…慢慢的走在南疆的宫道上……甬长的宫道....宫墙漆红看似耀眼温暖……却是冰冷寒骨,跟姜国的皇宫一样的,我无亲无故,有的只有我自己,旁人谁也没有……
故意放慢脚步,浏览着南疆的后宫……
什么地方有水,什么地方有亭,什么地方有井……
“艳笑!”我唤道。
艳笑前来,“殿下!”
我示意她望着远方,“那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倒是很特别的很,黑色的宫殿,无论是墙面还是瓦片,甚至门前石狮上搁了两条千足虫……
艳笑抬头望了一眼,便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道:“禀娘娘,那是巫族族长,巫羡大人的住所!”
巫羡?
就是昨日南域锦带过来的巫医?南霁云称他为巫族族长的人吗?
那人的皮肤很白,比女子的肌肤还白,长相偏柔,眼睛说不出来的什么感觉,目光停留在人的身上,仿佛有万千虫子在钻似的,令人浑身不自在。
我悠悠然然的说道:“巫族长,为什么在这宫里还有住所?据本宫所知,所有的后宫都禁止男人入内的!”
艳笑仿佛看一眼那房子,都让自己惊惧:“禀娘娘,巫族族长世代养蛊为生,他们要培育噬心蛊的幼苗,现在娘娘和王上大婚服下了噬心蛊,巫羡大人不日搬出皇宫,待下一任南疆王登基后,巫族族长会重新入宫,培育噬心蛊!”
马上就要搬出皇宫……
南疆还有这风俗,果然话本上的一切不亲眼所见,总是有些出入的!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手还没碰到千足虫上,艳笑哆哆嗦嗦挡在我面前:“娘娘,碰不得,这间房子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是活的!您看,周围寸草不生!”
我手一缩,活得?
千足虫好像在证艳笑说的话,触角动了一下……
那两只千足虫,身体跟腿粗细差不多,黑亮亮的壳,在石狮上矗立而站,我刚刚看它们一动不动的,就像雕塑一样……
刚刚动了一下,着实让我心里发毛……千足虫养这么大....吃什么的?
千足虫都这么大,那其他虫子可想而知会长多大……
“都在这里做什么?”巫羡阴冷的声音从我后面响起。
纵使我的心吓了一跳,依然从容不迫地慢慢转过身去,只见跟在我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个个很自觉的对巫羡后退三步!
怪不得没个声响……
我面如常望着巫羡不说话,巫羡也凝视着我,四周一干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过了许久,在我认为巫羡不会给我行礼问安的时候,他拱手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我勾起嘴角,笑了:“巫羡大人免礼,本宫闲来无事,走到这里,若是打扰巫羡大人,还请巫羡大人见谅!”
巫羡目光一闪,不自在:“皇后娘娘客气,臣还有事,先行告辞!”
我侧身让了道:“巫羡大人请!”客气有礼,我相信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我早早的跟他表明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许会相安无事的和平相处下去!
巫羡脚步有些急促,行至门口,又退了回来,拱手道:“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笑了笑:“巫羡大人请!”
来到一旁,巫羡眉头微颦,惨白的脸色,有着一丝着急:“皇后娘娘,臣恳请娘娘现在赶紧回宫,回正殿,路上不要耽搁!”
回正殿?
我从响午出来到现在也就两个时辰左右,南霁云在正殿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轻轻的问道:“巫羡大人,能告诉本宫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知本宫初来乍道,一切还要仰仗王上的宠爱才能立足南疆!”
巫羡呼吸有些急促,着急之色,又强了几丝:“皇后娘娘能吃了噬心蛊,在这后宫之中,您是后宫之主,无人能撼动您的位置。请娘娘不要多问,回去阻止便是,臣欠娘娘一个人情,只要不要臣这条命,娘娘要什么样的要求,臣都能答应!”
艳笑以及宫里所有人,对巫羡的态度都是害怕敬畏的,他既然来求我,还很着急的求我……
难道南霁云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我眸光一骤,点了点头:“本宫明白了,待改日有空,本宫再来叨扰巫羡大人!”
巫羡弯腰恭送我……
昨夜他对我并不是很恭敬……对摄政王南域锦倒是更恭敬……似掺杂道不明说不清的别的意味在……
刚刚又求我……不要想着昨夜他对南霁云的态度……似乎带着一丝敌意……恭敬中带着一丝敌意……对,就是恭敬中带着一丝敌意……
当时我没多想,现在细细想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脚下的步子不断加快,南疆后宫……南霁云若要出事……会有什么事儿?什么人会大胆在这后宫之中满是眼线之下,敢对南疆王出手?
浅夏在一旁提醒我:“殿下,您慢点,当心脚下!”
我哪里能顾得了脚下,我的皇后的位子还没焐热呢,上午有人挑衅,下午就有人在正殿搞事……真是……心乱如麻,理不出来头绪……
气喘吁吁的到了殿外,伺候的宫人,太监,都在门口站着……
见我忙俯地请安,我手一制止,没让他们喊出声来……
抬脚往殿院中进,一个黑衣打扮的侍从挡住了我的去路:“皇后娘娘,我家摄政王大人正在跟王上商谈要事,还请皇后娘娘回避片刻!”
在正殿搞事的是摄政王大人,这级别够大……角色够狠……
但是不要让我南疆皇后之位有闪失,我眼睛一瞥,看见冷文颢,命令道:“冷文颢,此人对本宫不敬,就地格杀!”
“是!”冷文颢拔剑而出,黑衣侍从稳如泰山挡在我的面前,冷文颢剑身夹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没有丝毫移动……
冷文颢剑身一偏,黑衣侍从血溅翻涌,满嘴冒着血沫,断断续续说道:“摄政王大人……和……王上有要事相谈,皇后娘娘请回避……”
说完,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我……
我喘着气命令道:“冷文颢,调集后宫侍卫,有违本宫令者,格杀勿论!”
“是!”冷文颢带着血气,重重的应道,忙吩咐下去!
踏进大门,整个殿院没有一个人,正殿大门紧闭……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继续踏下步,
正殿门窗都是特定的,如果门窗紧闭屋里的声音是传不出来的……
我手贴在门上……狠狠的喘了一口气……我在害怕,我知道我在害怕……我不知道我在害怕南霁云已经遭到不测了,还是害怕看见别的……
冷文颢站在我身后道,“娘娘,臣在娘娘身后!”
暗自咬了一下嘴唇,对自己说,无论是谁,也不能撼动你南疆皇后的位置……摄政王……也不行……他也不能撼动我的位置……
“砰!”一声!
我把门推开……
屋内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反应过来连忙对身后一干人等,喝道:“都给本宫转过身去……”
话落之际,一根大的玉锥,迎面向我的脑门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