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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把萦绕在脑中的令人作呕的邱广裕抛到脑后,七天之后,陈初兰又被她的大哥陈昌浩给惊得够呛。年未到,她的一颗心就大起大落。
陈昌浩居然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塞给她一封顾鸿文写给她的信!陈初兰一看信上的笔迹,吓得心都差点没跳出来,偏生那陈昌浩收起一副贼兮兮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好像顾鸿文托他带封信给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陈昌浩仿佛瞧不见陈初兰满脸的质问,非常认真地嘱咐她,叫她回屋看,不要叫人瞧了去。
要不是知道,信中肯定是写了金顺娘是否派人调查春桃一事,陈初兰还真怀疑这是不是顾鸿文托陈昌浩捎来的情书。“大哥!”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的严重性跟陈昌浩好好阐述一遍:这个时代,纵然男女年纪尚小,但也是不能私下传物的,何况信件!
偏偏陈昌浩把信塞到她手里后就掉头走了,好像知道若自己不走,肯定是要受到陈初兰的一顿教训。他一路走还一路摇头,嘴里喃喃自语。那自语声随风飘到陈初兰的耳朵里:“明明以前四妹妹在我面前最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怎的进了京城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像个小老太一样,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陈初兰嘴角抽了起来。竟是她在大哥的眼中,已经等同于小老太了!可大哥你明不明白,这里是京城,不比河阳老家,每走一步哪里不需要小心翼翼!
陈初兰轻轻叹了口气,她将顾鸿文的信匆匆塞进袖笼里,然后便迅速回屋了。
顾鸿文给她写信这件事,她连春桃和柳芽都不好告诉,只说自己累了,想上床小歇一会儿,不想有人在身边打扰。春桃柳芽就一前一后出去并将门帘挂下。
陈初兰躺在床上,侧身朝里,偷偷地从袖笼里拿出顾鸿文的信。
顾鸿文的字迹她很熟悉。陈昌浩与顾鸿文是好友,两人从小到大,没少交换墨迹。现下再细看顾鸿文写在信封上的两个字“亲启”,笔锋略微不稳,显然落笔心绪颇多。陈初兰怀疑就这两个字他是不是重写了好几遍。顾鸿文也算是个小心的,信封上根本没敢写出她的名字。
陈初兰拆开信封,将里边的信纸拿了出来,打开,抖平。见到信的内容,陈初兰才明白为什么顾鸿文非得给他写信了。想不到顾鸿文居然把金顺娘的家世,故乡,出生年月,身边信任的人,甚至于她父亲的一些情况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些东西被他密密麻麻地写在纸上,若是不写,仅叫陈昌浩转述,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的。
陈初兰一边看着信,一边邪恶地想道:“不知顾鸿文有没有查到金顺娘曾经想跟他父亲的一个幕僚私奔?”
不过陈昌浩送信时并未提及,想必是没有吧。
“真遗憾。”陈初兰暗搓搓地心道。
顾鸿文的信先从金顺娘讲起。说她十六年前正月十八出生在老家丰城,其时父亲正外放做官。她的母亲难产死去,她自小由叔婶养大。五年前,父亲进吏部,定居京城,她便被接了过来。一同前来的有她的奶娘,和一个丫鬟。奶娘两年前去世,丫鬟倒是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并作为陪嫁进了定国公府。可惜那日丫鬟患上风寒,未能跟随她左右,不然还能从丫鬟的反应来看,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是否也见过和春桃长相相似的人。
而接下来,顾鸿文大概介绍了一下金顺娘在定国公府中的风评:泼辣老练,讨长辈欢心,但小辈基本厌恶她。陈初兰有点怀疑这里的“小辈”会不会单指顾鸿文自己。毕竟那日在定国公府,陈初兰看到的是,顾家小姐们和那金顺娘有说有笑,没见哪位有露出不喜她之色。倒是顾鸿文的母亲,顾三夫人,明显地跟那金顺娘不合。
最后,顾鸿文才写出了陈初兰想要知道的东西:确实是金顺娘差人调查春桃。她命她那位自小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塞了钱给守偏门的小厮,慌称陈府里有位叫做春桃的丫鬟和自己那被人拐走的表妹长得颇为相似,叫小厮寻人到陈府里悄悄问下春桃的来处。
看到这里,陈初兰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这金顺娘寻的借口也真是巧了,偏生春桃就是幼时被拐卖的。但是,若要说春桃有可能是她那丫鬟的表妹,那就绝对不可能了,从当日金顺娘的反应上看,分明春桃就是跟一个与她有关联的人长得很像!
再接下来,顾鸿文把金顺娘父亲的“发迹之路”细细描写了一番。说他原本是个外放的州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五年前讨得了当时的巡按大人的欢心,那巡按大人举荐了他,他赴京就任,在吏部从小小典薄做起,短短几年,平步青云,今年年头升任为吏部左侍郎,是京城官场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以为信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想不到顾鸿文在最后还花了不少笔墨细细叮嘱陈初兰要注意身体,嘱咐她在公主身边伺候要谨慎小心。陈初兰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红了脸。
在默念完“此致,安好”之后,陈初兰将信折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突然有些无措了。或许……今后不能让顾鸿文帮忙了。
念信是件很容易的事,可处理信就不轻松了。陈初兰最先想的法子是将信一把火烧了。不过这念头才一从脑中闪过,就被她给打消了。屋中都是点炭,哪来的火盆,把信扔进炭盆里,烧起来的灰烟铁定会把二夫人安放在后院里的婆子给引来。陈初兰左思右想,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一把将信给塞进了水里。信上的字迹很快就晕开了,陈初兰把信捞了出来,双手在*的纸上扯着,没几下,原本完好无损的信就已经是一堆看不出原迹的碎片了。便是这样,陈初兰还是不放心,她把碎片左一点又一点地分好,拿了几张练过字的宣纸随意包好,放在手中逐一揉成一团,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了。这样看来,桌上的这一团团纸是陈初兰练字后不要的,就算有人吃饱了撑的将它们打开,也顶多见到的是一坨瞧不出墨迹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