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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你在沃尔图里饱受折磨。”爱德华心情很好地笑着说,他觉得我就是死里逃生的最佳典范。随即他抽了抽鼻子有点受不了,立刻将时速飙到让人心脏病发作的速度,接着单手打开车窗,风狂灌进来。
虽然知道他们对于操控车辆的技术很有自信,但是在车辆极少的沃尔泰拉城内,这车子出现得过于明显,跟发疯的公牛一样。
爱丽丝松开捂住口鼻的丝巾,将急救箱递给卡莱尔,我腿上的血渗到座位上。
“我们像抢银行的亡命之徒。哦,克莱尔,你被子弹打中了吗,”爱丽丝对于我脚上惨不忍睹的伤口感到难受,说的虽是幽默话,但神情一点都不觉得愉快。
“抢走了沃尔图里最珍贵的宝藏。警察搞不好已经反应回来,正在写全世界通缉单,我们这群情节恶劣罪大恶极的违法分子。”爱德华自如地踩油门转方向盘,两三百公里的跑车时速,足以让我们一下子就冲出古老城墙的大门。我看到挂在城墙上摇摇欲坠的枯叶被车风刮起,旋转着飞向蔚蓝色的天空。
“也许绑上安全带会是更好的选择,交警会追着我们跑。”我严肃地说,普及交通安全条例人人有责。
“别动。”卡莱尔按住我反应过度的小腿,拆绷带过程的痛楚让人无比清醒。
车子风驰电掣地随着蜿蜒的山脊公路而下,卡莱尔低头稳稳地替我换新的绷带。他对自己沾血的手指无动于衷,在快速地观察我灾情惨重的伤口后才说:“可能会留疤,回美国后必须住院观察一阵子。”
我听从他的意见点头,又想起关键的问题。“我们怎么回福克斯?”
“坐飞机,这是你的护照。”爱丽丝摇摇一只桃红色的链条女式包。她今天走的是糖果少女风格的装扮,浅红色的a字裙,大蝴蝶结头箍,加上大墨镜及艳红的唇膏。这让她看起来像是刚从顶尖杂志社的摄影棚里,逃出来的甜心宝贝。
“别介意,我们到你家做过客,因为主人不在所以只能爬窗。”爱德华开口解释,“如果找不到护照就只能请贾斯帕制作了,他的技术很合法,让你的任何伪造证件都能通过国会认证,如果你想要驾驶证的话也可以找他。”
我发现自从走入这群人的生活后,我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犯罪。“不用麻烦,明年我自己去弄合法的。”我觉得最好不要让查理知道卡伦一家都干过些什么,他的手铐绝对不够用。
“你可以先弄张学车许可证,然后找我们当教练。”爱德华很慷慨地承诺,他对于自己的驾车技术一定自信爆棚。
我阴森地转头,很忧郁地回答,“你们打算教我怎么飙车到时速二百英里以上,还不被罚款。或者是不系上安全带,撞车都能活下来?”
非人类的驾车技术不是人类该学习的,首先,你没有一辆上百万的超级跑车。
“如果你需要的话,奔驰?宝马?或者意大利法拉利?”爱德华又超前地回答起我没说出口的话,他看起来比我还兴奋,能将我从沃尔图里手里抢救回来,绝对是他们觉得可以赞叹的一件大事。“或者你会更喜欢玛莎拉蒂或者保时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汽车推销员,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被名车吓的,而是卡莱尔不知道在我伤口倒了什么医药液体,他手速极快地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起来。一边还安慰我说:“这对你有好处,如果恢复得好,你以后可能不用考虑祛疤手术的风险。”
我忍耐,有些头昏眼花。
爱丽丝摘下墨镜,眼眸是温暖的淡黄色,她轻松地感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自从你进入沃尔图里后我几乎无法看到你确切的未来。”
“特别的混乱,预测的画面跟中了病毒,濒临崩溃当机。”爱德华先是紧绷地盯着公路,接着松了一口气。“不过你还活着,以人类的身份合法地活下去,艾思梅会特别高兴的。”
“我也是。”我喃喃自语地低下头。“很高兴能活下去。”
卡莱尔帮我系上了安全带,我们正前往佛罗伦萨。
姜黄色的墙面,砖红色的房顶,有地中海蓝色花朵的沃尔泰拉,已经消失在爱德华惊人的车速下。
“你可以先睡一会,等到了佩雷托拉机场我再叫你。”卡莱尔拍拍我的手,他希望我能休息。
“很快就能回家了,西雅图的阳光在等着你,克莱尔。”爱德华的声音绝对称得上性感,他能简简单单地让自己的低语变成摇篮曲。
“所以冒险之旅终于结束了,这是我人生里最惊险的一次旅行。”我躺在座位上,恍惚地总结,沃尔图里的阴暗隧道,沃尔泰拉的狭窄巷道都扭曲成一种浑浊的颜色。我似乎听到凯厄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一时间听不清楚他要说什么。
我还沉浸在某种奇特的幻想里,疲惫地垂下眼,总觉得忽视了什么。
卡莱尔与爱德华说了一些话,爱丽丝也偶尔会说几句,他们的声音很低,被车子行驶的响动所掩盖。
这次来的只有卡莱尔他们三个,因为爱德华与爱丽丝的能力非常有用,爱德华已经打电话给埃美特他们报平安。
我隐隐约约听到爱丽丝时不时会出声说话,她在预测,看有没有别的吸血鬼跟上来。
没有回到美国前,一切都无法真正松懈下来。
卡莱尔非常小心地说:“她累坏了,轻声。”
所有喃喃细语都远去,我慢慢沉入黑暗的睡眠中,我几乎都能看到,西雅图的阳光照耀在西塔机场的航道上。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半梦中的思绪飘散回沃尔泰拉城里。弧形的城墙角,沉默的塔楼,静谧的石板小路。
“克莱尔。”一个声音拨开浓重的迷雾,终于来到我耳边。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冰凉的呼吸,剧烈到可以凝霜。
“那我就如你所愿。”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被杂乱的沉重填满,抓不到重点。
凯厄斯?
我莫名其妙地回到审判前一夜,他对我说了些什么。
“忘记我!”凯厄斯的语气几近憎恨,高傲到不容忍被任何人击倒。“难道只有这种谎言你才会接受,你这个残忍的……”他困难地压抑,这对他来说太折磨自我。
我听到他报复一样地说:“如果你那么希望忘记我,那么就彻底遗忘给我看。”
我皱眉,伸手想反抗他能力的侵入。
没有任何预兆,骤然而起,这段记忆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什么都没想起前,它以摧枯拉朽的冲击力已经摧毁了我的理智。
我想将自己碎裂掉记忆碎片捞回来,手握住的只有虚空。
“克莱尔?”有人大声喊我。
我想回答,却被拉入更深的漩涡里。
“不对劲,她的状态。”是爱丽丝在说话。
爱德华惊讶地咦了一声,“她很混乱,不是做恶梦,她还是醒的。”
我陷入到那种恐怖的压制里,他的声音一直无限重复,“那就忘记我,全部忘记,克莱尔,一切都忘记。”
痛苦地希望这种恶意的侵入可以停止,我听到谁在叹息。
如你所愿。
逃出生天地睁开眼,我手指一直在颤抖。我们还在车里,卡莱尔按住我的肩膀,他担心我挣裂了伤口,反复流血可不是医生愿意看到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空洞地失去焦距,傻愣愣地瞪着眼睛。
“她忘记了。”爱德华奇怪地说,“你忘记什么,克莱尔。”
“凯……凯……”名字到了嘴里,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凯厄斯。”卡莱尔不忍心我傻乎乎的样子,帮我将名字说出来。
我立刻恍然大悟,一些事情又回到我空白的大脑里。我伸手捂住脸,“惨了,我好像旧病复发了。”
凯厄斯到底干了什么,那家伙就不能少折腾点吗?
抱怨完,我终于失去所有体力,整个人像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啪一声沉重地磕向窗玻璃。
“克莱尔?克莱尔,你还好吗?”
我的样子糟糕透顶,可以吓死跟我同车的乘客。
我很好。我想这样回答,可惜没有力气。
“克莱尔。”叫声焦急起来,伴随着重重的杂音。
我很想捂着耳朵,疲惫已经浸入到我骨子里,我的四肢重得如千万斤重。
“克莱尔,你怎么啦。”咆哮声轰开了城墙,这叫声都接近地震。
我被吓到蹦起来,捂着胸口警惕地看向四周。杰森一家三口的合照第一个进入眼帘,然后是熟悉的墙壁颜色,书桌上的书籍与cd片。
这是我的房间,门被暴力打开,查理恐怖的脸伸进来。我缩在被子里,局促地朝他点头。“查理,早上好。”
“看到你没事就好。”查理穿着警服,他像只专业的警犬,眼珠子灵活而凶猛地转了一圈,将我的房间观察个彻底。“你要迟到了,坐我的警车去。”
我的脸苦难地拉下去,非常真实地表现出我此刻的心情。
“查理,我可以自己开车。”我从床上跳起来,脚跟手臂上的伤口在卡莱尔医生的妙手回春下,完好无缺地恢复了。
“不,我觉得你最近情绪不稳,需要我的接送。”查理言辞严肃地拒绝我的建议,“而且本来就不该让你独自驾驶,你还没有考驾照。”
我都开车开几年了,你才发现?
自从我从意大利落荒而逃回到福克斯,查理就变成恐怖的看守者。他接受了卡莱尔的说辞,我是因为目睹了图书馆惨剧发生后,而精神压力过大才突然逃离这里,离家出走去旅游。
他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所以非常自责。我永远忘不了回到福克斯那天,查理抱着我涕泪纵横,他一直跟我道歉,都是他忽视了我的情绪才造成这种事情发生。
我反抱着他,然后我们哭成一团,我边哭也边跟他说对不起,我不懂事让他担心。哭得送我回来的卡伦一家面面相觑,非常尴尬地杵在那里看我们悲惨的相聚大会。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最后因为查理执意要请他们吃饭,爱德华他们脸色顿时非常难看,然后呵呵笑几声,他们拔腿就散了。
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今年我一定会去考,每次看到警车跑到学校门口,都像是要去抓校园暴力案件犯罪者。”我想起回来上学后,查理每天都特别早起,特意赶过来看我消失了没有。就怕我又玩失踪,他宁愿将我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我去了可以让那班不省事的青春期小牛犊安静点,不要不长眼地打算要欺负你。”查理护短护得理直气壮地说,然后他将门关上。“你还有十五分钟,克莱尔。”
我无奈地摊手,“好吧,没人敢欺负我。查理,现在真没有。”可惜我的强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小时候在学校里的受气包形象,已经根植在他心里。他甚至觉得我先前离家出走,也跟我遭受到校园冷暴力有关。
最后我还是坐查理的车子去上学,我们在迟到前赶到学校。查理的警车通行无阻,他看到学校门口的深棕皮木牌,就开门放我下来。
空气冷冽地包围着我,我穿着厚实羽绒服,还穿了两条裤子,头上戴着毛线帽。
今天没有下雨,是一个深沉到忧郁的阴天。
“对了,生日快乐。”查理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拿出一个包装好礼物,他看我还一脸迟钝,才提醒我说:“你又忘记了,二十四号,你生日又到了。十六岁,都是个大女孩。”
抱着他的礼物,才想起今天是我生日。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谢谢。”
“能看到你长大真好,你妈妈看到这样的你一定会很高兴。”说起自己的妹妹,查理的情绪有点隐忍的激动,他觉得自己失态了,用手指擦了擦眼角。“那我先走了,放学记得给我打电话,不然就是上班我也会冲出来找你。”
我立刻点头,目送他的警车消失在路途尽头。
拆开礼物,是一条深黄色的围巾,我将围巾绕几圈挂在脖子上遮住脸,查理送的礼物果然是最实用的。我背着书包走进学校,呼吸间都是低温下的白雾。
回到福克斯已经两个多月,在沃尔图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梦里的奇幻故事。回家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做一些关于他们的噩梦。
黑暗而湿漉的梦境,我能清晰地记住很多琐碎的东西,大理石的裂缝花纹,雅典娜雕像的眼睛及泉水的声音。
但是无一例外,我再也想不起凯厄斯的外貌。我记住他的任何事情,就是忘记他整个人,是外貌,跟上一次一样。
甚至更彻底,不是忘记脸孔,而是所有关于他的描述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