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默不作声,静静俯视着下方女子,品过那两首诗的韵味,方才沉声道:“你的事你自己去做。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同寻常女子一般参加科举。至于结果如何,便要看你自己的了。朕可不会徇私。”
姜婉容蓦然发怔,扬着头怔楞地望着李令月,俄而倏然觉出失礼,低身拜了下去,“奴谢过陛下隆恩!”
李令月命内监给姜婉容寻了个住处,姜婉容再度谢过,她走了没多久,便见着上官婉儿踏着莲步行了进来,未待李令月开口,竟是先将一屋侍婢挥了出去。
瞧这架势,婉儿莫不是遇上姜婉容,吃味了?李令月心下暗喜,站起身将上官婉儿掺到榻上,打量着不辨喜怒的眸子道:“夫子散了晚课,定生惫意,不若妾为夫子捏捏肩?”
说罢,她便带着笑意捻了上去,上官婉儿睃她一眼,没好气道:“怎敢劳烦宅家。”拈着两指将李令月的手臂挪开,上官婉儿向边上挪了挪,似是故意同李令月保持距离。
还真是吃味了。李令月哑然,凑近环住婉儿的腰,依着她道:“娘子见过姜婉容了?”
姜婉容,名字都和她有几分相似。上官婉儿面不做色,只嗤道:“书未读得几本,可这瞧人的眼光倒是长进了些。”
李令月挑眉道:“婉儿怎知是梁王带她来的?”
上官婉儿哼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忖着李令月如今的地位,想来谄媚者必不会少,她忽又添了句,“日后倒也未会少得。”
李令月知她不虞,忙哄道:“娘子放心,阿月怕你,可不敢乱吃腥。”
上官婉儿嗔她一眼,“我又不是虎豹,你怕我什么?”
李令月凝视着她的眸,道:“我怕你又同昔时那般乱想,害了身子,你若有疾,那我可要疼死了。”
上官婉儿垂眸轻笑,李令月揽她入怀,她却也就势偎在怀里,“可听过那小娘子的诗了?”
李令月应声,“嗯,她是姜侍郎家的小娘子,诗作的不错,只是还比不得你。”
上官婉儿犹自诧异着,听到李令月后面那句却禁不住扑哧一笑,搅着她的手道:“我诗作的再好,也比不得你这抹了蜜般的小嘴。”
“那我让娘子尝尝?”李令月笑着凑近,朱红小嘴蹭到上官婉儿面前,上官婉儿觑她一眼,轻轻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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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旬后,李令月带着一众官员前去白马寺礼佛。从佛堂出来,她看到寺中景色忽觉诗兴大发,对着众人便将之前婉儿作给她的诗吟了出来。吟过罢,她又同大臣们道:“风和日丽,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作诗的性子?”
有人附和,李令月便顺着他的话引了出来,“既然诸位兴致勃勃,不妨也做上一首,便和朕这首如何?”
臣下为讨帝皇欢心,纷纷响应。李令月又瞧了瞧附近,恰好有一凉亭建在三丈高的台上,举头便能瞧着,她想这地正好,便又添了规矩,让人端了笔墨,令众臣在此作诗,作好后再由婢女送至凉亭,交由上官婉儿审阅,择最优者赏赐。她特别指出,这次诗会不论出身,即便是女子也可参加。群臣听罢,想到即将开设的女子科举,意会到皇帝的用意,这是想提前让他们服气,倒是更让一众郎君起了斗志。
凉亭内,李令月与上官婉儿对坐着,看着下方忙碌情景,李令月忽道:“亏得有你在,若是我来评定要让臣下失望了。”
“哦?”上官婉儿轻抿了口茶。
李令月笑道:“我会瞧着那些诗都比不得我吟的那首。”
这是变着法夸上官婉儿的才学,上官婉儿忍俊不禁,轻嗔了眼李令月,告诫她这是在外,让她注意形象。
过了须臾,有婢女捧了一叠诗句奉上,李令月见上官婉儿捻了张,看后复又置在一旁,忽而蹙了蹙眉,劝道:“若是觉得入不得眼,直接扔下去便是。这么多张,留下来怕是要乱了。”
上官婉儿觑她一眼,暗忖了会儿,倏然一个甩手将纸掷向虚空。书有诗句的纸一张张飘落,如同冬日雪花飞舞,未过多时,那厚厚一沓的纸就仅剩下了个位数。
李令月看上官婉儿似在犹豫,夺过来,扫了眼名讳,忽而面露促狭,命人将这四人带到高台下候着。
高台下正是纸张飞落的地方,宋之问、沈佺期1以及苏慕凝和姜婉容皆处在那里,昂首望着上方,虽是神色各异,但心里都存了期冀。
“何必如此?”上官婉儿摇摇头,站起身持着四张纸走到亭边,她踟蹰了片刻,忽而叹了口气,将三张纸捏在左手倏然飘了下去。
纸张缓缓飞着,停到身前时,几人纷纷伸出了手。
李令月凑到上官婉儿身旁,探着头道:“竟留了她?”
上官婉儿将纸张递给她,婉娈笑道:“姜娘子这诗却是更高一筹,意境深远,妙于凝儿。”
听过最终胜者,亭下候着三人纷纷现出憾色,苏慕凝叹了口气,见自己的诗句在他人手上,想要出声要回,却未料她还没开口,姜婉容便握着纸张走了过来,“苏娘子,你这诗作的不错。”
声音温婉,笑容柔美,苏慕凝接过对方双手递来的纸,心蓦地一颤,“娘子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