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以前听人家说,孩子太小发高烧会烧成傻子。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里!
“娘。”大兔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冷凝霜慌忙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远离床榻,冲着房门高声道:
“来人!”
守在外屋的钟良听她声音不对,以为怎么了,嘭地冲进来,一眼瞥见她只穿中衣。又慌忙移开眼避走。
“去把郎中叫来,大兔发烧了。”
钟良一愣,领命去了。
白兔正在房间对面的船舷上打着伞呆呆地钓鱼,听见动静忙跑进来问:
“怎么了?”
冷凝霜把大兔裹起来,想交给雷电去隔壁睡。大兔却不肯,非要守着二兔,无奈,只好把外衣给他穿好。
白兔搓热了手,一试二兔的额头,大惊失色:
“怎么这么烫?!”
郎中被紧急找来。坐在床边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那只手,起身走到一边。对白兔说:
“回公子,小公子或许是之前受过惊吓,七情不顺,相火上升,致使风邪入体。导致发热。在下写个方子,煎一剂吃,只要这热退下去,就不碍。”
白兔听他说因为受了惊吓,心里更不自在,冷声问:
“吃了药热就能退?”
这种事谁敢保证啊?!
在他包藏着无数针尖的冰冷眸光里。郎中开始冒冷汗。
“先开方子煎药吧。”冷凝霜冷而淡地开口,接着对端水盆进来的云蔷吩咐,“去问船家有没有烧酒。拿一坛来。”
云蔷知道必是用来降温,忙点头去了。
郎中逃走去煎药。
白兔面色阴沉,坐回床边,却听二兔烧得迷迷糊糊,可怜巴巴地哽咽着:
“娘。冷……我冷……”声音难受的都快哭了。
白兔的心里更不好受,把被子替他盖得严严实实的。不料他仍旧喊冷。
白兔慌忙又去翻出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然而还是不管用,二兔安静了一阵,又开始蚊子似的叫喊。
白兔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一叠声吩咐慕吟风再去找床被子。
冷凝霜蹙眉,用温湿的布巾给二兔擦着,沉声道:
“没用的,他是从里发冷,不退烧盖几层被都没用,盖太多他会闷着的。”
“可是……”
冷凝霜焦躁地揉着太阳穴。
白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受高热折磨的二兔,手足无措。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他觉得糟糕透了。
二兔的呼吸有些喘,鼻翅也在扇。
白兔想了想,忽然脱去外衣,上了床钻进被子,贴身将二兔搂在怀里,用体温去暖他。
有皮肤的温暖感从胸前传来,宽厚修长的手掌按在后背上,自里面涌出源源不断的热度,流淌进二兔的身体里。白兔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嘴唇在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上贴了一下,轻声道:
“不冷不冷,爹爹抱着二兔,二兔就不冷了……”
冷凝霜愣愣地望着他们父子俩,良久,抿了抿唇,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二兔……”大兔很担心。
“会退烧,不要紧的。”冷凝霜摸着他的脑袋,浅笑安慰。
汤药煎好后,白兔扶起二兔,冷凝霜费了好大劲才把汤药喂进去,又用酒一遍遍地给他擦身子。
直到破晓,孩子的烧终于退了,冷凝霜再也熬不住,搂着大兔歪在对面的榻上打盹。
白兔还醒着,满脸疲惫地拍着二兔。
二兔出了一夜汗,身上冰凉,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流着鼻涕,睁开眼睛。
白兔急忙拿细纸给他擤鼻子。
二兔一张又一张擤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囔囔地说:
“鼻子不通气。”
白兔就捏他的鼻子,捏一下放松一下,捏一下放松一下。二兔开始是疼,过会儿又觉得痒,开始乱踢乱打。白兔不让他动,说这样最管用。二兔不听,连笑带叫,就是不让碰鼻子。
响声惊动了冷凝霜,她迷迷糊糊地半抬起身,看着对面床上也不知道是在玩闹,还是在认真治病,总之看上去挺欢乐的。她静静地旁观了一会儿,倒头躺下。
她不想管了……
二兔在床上躺了一路,直到抵达丽州城那一天,他才生龙活虎起来。
船到达港口时正是上午,繁华的丽州城依旧兴旺热闹。
冷凝霜猛然想起,当年从富贵村来到丽州定居时,停泊的码头正是这里,一眨眼已经过去六七年了,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两个孩子重新回来很开心,一路跑在前头。
白兔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跟在后头,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才终于引起冷凝霜的注意。
“你没事吧?”她皱眉问。
“娘子,”他缩成一团,两眼发灰,可怜巴巴地说,“我有点冷……”
冷凝霜愣了愣,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竟滚烫一片!
白兔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本想说什么,哪知却突然眼前发黑,紧接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他成功地趴在了冷凝霜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