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临走前还喂双胞胎喝了一顿奶,换了身衣服,并未直接去北湾胡同找孙贵,而是去了知府衙门以南的正阳街上。
只能两人并排走的小巷里歇着些生意挑子,十来个小孩子正在那里吵吵嚷嚷地厮闹。
绿云估计是伺候人惯了。忙想替冷凝霜隔开闹哄哄的人群。冷凝霜却没用他关照,径自拉住一个孩子问他胡大的住处。
顺着小孩的指点找到一院墙边,胡大正在家,见冷凝霜来了很是惊讶,和浑家周氏将两人迎进去。双方寒暄了几句,冷凝霜笑说:
“我和胡大哥几次见面,也算熟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你的妹婿在北牢做长官,能否请你做个中人,帮忙说服孙长官让我进北牢与谢家三爷见一面?”
胡大没想到她是为这个来的。愣了愣,把头摇成拨浪鼓:“这可……不成……”
话音未落,白花花的一锭五两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胡大哥。只是几句话的事儿。我只是想请你为我引荐,再帮我说几句好话。你只要尽力劝了孙长官,他若是不依,我也不会为难你非逼他答应不可。”冷凝霜淡笑道。
胡大尚在沉吟。
一旁的周氏见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早已两眼放光,上前极快地收起银子。用袖子蹭了蹭,狠狠拍了胡大一巴掌:
“他爹,夫人不是说了嘛,只是想请你帮忙说几句好话,你就去说几句劝劝你那个死心眼的妹夫。就算不成,夫人也不怪你。对吧,夫人?”
“你这婆娘……”胡大当众损了面子,回过头刚想发怒。却被妻子发出可怕光芒的三角眼唬得将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对着冷凝霜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三人径直去了北湾胡同,找到孙贵家,隔着木门胡大高声叫道:
“阿贵在吗?”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来开了门,惊讶地笑道:“哥哥怎么来了?”
胡大一壁往里走着。一壁问:“阿贵呢?”
进了堂屋,只见一个黑瘦的汉子正坐在小杌子上抽旱烟。见有客来便站起来,眼错看见走在最后的绿云,连忙说:
“你前些日子不是来过吗,我都说了不成,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若被知府大人知道我和谢三爷的小厮有来往,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气哼哼地猛摆手就要赶人。
冷凝霜看了胡大一眼,胡大急忙拦住孙贵,嘿嘿笑道:
“阿贵你别急啊,今儿不是他,是这位夫人来找你。这位夫人是我的旧识,你就当给你大舅子一个面子,先坐下来听听她说什么成不成?”
胡大果然很好用,劝了一阵,孙贵虽然仍不乐意,但还是勉强将冷凝霜二人迎进里屋,黑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打定主意不说话。
冷凝霜也不急,慢悠悠地坐在墙根一张缺腿的椅子上,绿云侍立身侧。孙娘子沏了茶来,有些担忧屋里的凝重气氛,就没离开。
“孙长官,谢三少奶奶身子不好,我受她之托想去牢里探望谢三爷。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我知道知府大人下了死令,可你是北牢长官,自然有本事能帮我这个忙。”冷凝霜含笑,慢条斯理地开口。
绿云无声地打开手里的匣子,她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十两银子,比一个月的薪水多了好几倍!
孙娘子双眼发亮,胡大更是惊得肝颤。
孙贵自然也是动心的,眸光微闪,语气软和下来:
“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
“你只要在夜里把我扮成你的下属带我进北牢,不用多,只要让我待上两刻钟就行。深更半夜绝不会有人发现,我又是个妇道人家,你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不是。”冷凝霜噙笑,再取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同时看了胡大一眼。
胡大见她如此大方,早就槽牙痒痒,连忙卖力气劝道:
“阿贵,我看夫人的这个主意好,深更半夜,她又扮作你的下属,衣服一穿,牢里又暗,谁能发现?!等到了里头,那还不是你的天下。夫人也是好心,想替谢三少奶奶去看看谢三爷,一个妇人家,相公出这种事本就够可怜了,你就成全了她的心吧。”
“若放你进去,谁知道你会做什么,万一你们串供……”
“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至于其他,孙长官,你的职责只是看管犯人,只要谢三爷没逃走,你就不算失职,对吧?”她微笑再添十两银子。
“可是……”孙贵的头脑仍在迟疑,眼睛却已被银子的光芒填满了。
“求孙长官帮忙。”冷凝霜出手一锭一两的金子,慢慢放在桌上。
胡大和孙娘子全都倒吸了一口气。
孙贵最后的理智彻底被这黄澄澄的金子扯断了,咬咬牙:
“成!你今晚过来,我让你进去!”
冷凝霜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回去的路上,绿云好奇地问:
“白夫人,为何最后那十两银子你非让我换成一锭金子,不都一样吗?”
冷凝霜浅淡一笑:“视觉冲击既心理冲击,强烈的冲击会彻底崩断处于压抑中的人。”
绿云回想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晚,冷凝霜换上牢头的衣服,跟着孙贵下了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