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姚仙仙腼腆地摇摇头,本以为他能伸手扶她一把,哪知他却急急忙忙地说:
“没事就好,咱们快点挖吧,今天这天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再说我家娘子独自在家,我也不放心,虽然哈二也在家。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说到最后,他根本就是在自说自话,一边说一边大步地向野菜地走去,手脚快得像手上安了好几把铲子在飞速旋转似的。
姚仙仙只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委屈地走上前去和他一起挖。
几阵凉风过去后,天空忽明忽暗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有片飞沙在云上浮动似的。等到两人都挖了一篮子菜,就快要收工时,墨云已经滚似的遮黑半边天。
紧接着,北边一个红闪过后。白亮亮的雨点就落下来。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起了许多泥土,湿润的土地开始腾起微腥的雨气。
这场雨下得太突然了,噼里啪啦地砸在两人的头上。姚仙仙下意识哆嗦了两下。慌得没了主意,焦急地问:
“白大哥,下雨了,怎么办啊?!”
白兔也没想到真下雨了,心中不免多了些烦躁。四下张望了一阵,正巧看见远处长草掩映的山壁顶上凸出来的岩石恰巧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遮雨檐,便向那里一指,率先跑过去。
姚仙仙会意,忙跟着他跑过去。
这里的山壁是微微凹进去的,形成的凹洞站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凹洞顶上约莫一人多高的地方。一道凸出来的山石遮住雨水。滂沱的雨水在眼前形成斜斜的雨道,扯天扯地地垂落,仿佛一条巨型瀑布。
两人到达山壁下。衣服几乎湿透了。
姚仙仙脸泛红,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衣服。眸光不经意扫过身旁的白兔,他的长发略湿,服帖地贴在额头上。俊美的脸微润,如沾了露珠的桃花般鲜艳欲滴。
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连呼吸都紧绷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羞涩地递过去。腼腆地道:
“白大哥,擦擦吧。”
“不用了。”白兔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绣活相当鲜亮的茜棉纱帕子,草草地擦了擦。
姚仙仙眼眸微黯,她听说过冷凝霜绣工精湛,果然连帕子都绣得这么漂亮。
抿了抿嘴唇,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凉,望向前方细雨如织,轻声道:
“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可怎么回去呀?!”
“这是阵雨,一会儿就停了。”白兔心不在焉地回答。
姚仙仙讪笑了笑,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浅咬着嘴唇,语调忐忑不平地笑道:
“我和你单独呆在山上避雨,如果被冷姐姐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吧。”
“为什么?”白兔是真不解。
“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哪家娘子乐意知道自家相公和别的姑娘家单独呆在一起。”姚仙仙不安地绞着双手,暗示性极强地笑道,“说不定冷姐姐会觉得我对白大哥有意思,才故意要和你上山一起挖野菜的。”
“她不会的。”白兔十分笃定地说。
“为什么?”他的两次否定让她十分意外,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白兔微微一笑,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姚仙仙却觉得,每当他谈起跟冷凝霜相关的事时,眼里都会写满浓浓的眷恋和痴迷。明明是阴雨天,他却像是雨中的钻石,反射着并不刺眼但却十分柔和闪亮的光芒:
“因为她知道我非她不行。更何况,她是不会拿你这种小丫头当对手的。”
姚仙仙嘴里发苦,自卑地垂下头:“是因为我做过那件错事吗?”
“当然不是。”白兔连忙笑答,“人不可能永远做对的事。你不用总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就像我家娘子说的,只要能吸取教训今后活好自己就够了。你是个好姑娘,我和娘子都这么认为。”
“白大哥,你真觉得我是好姑娘?”姚仙仙扬起头,语气急迫地问。
“当然。”白兔浅笑着点点头。
“白大哥,我喜欢你!”姚仙仙语速极快地说,在开口的一瞬间,她的眼神里亮起了极为灼人刺眼的光芒。
白兔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表白,愣了愣,才有点迟钝地回答:
“是吗?谢谢。”
娘子说了,被人说喜欢时表达谢意是基本礼貌,他是个有礼貌的好孩纸。
谢谢?
姚仙仙的眼眸像哑了光的蜡烛。
顿了顿,她别过脸去,很努力地解释:
“我对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我知道。”白兔语气轻松地笑答,停了停,声线略沉下去,“不过虎子他姐,我是因为想和娘子安稳地在檀溪村定居,平常才会对人比较和气。我和娘子都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真正的我们会吓破你的胆。
我并非在敷衍你,这么说也不是想伤害你,更不是针对你,但这是我心里的真实感受:我,讨厌除了娘子以外的所有女人。你这样还算率真的姑娘我还勉强能相处,可那种卑鄙无耻又愚蠢的女人,我厌恶到会想杀了她。听到娘子以外的女人说喜欢我,我只是有种恶心的感觉。”
乌云蔽空,沉重的、兽性的雨织成一束束暗青色的线条,倾泻着,散开无数轻碎的水点。
他的表情明明是平静的,还带了点笑意,可她却觉得他此时的面容比天上的黑云还要沉郁阴森。风夹雨扑进凹洞,溅湿了她的肌肤,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透入骨髓的寒意,忍不住剧烈地打了个冷颤。
狂风刮过,天上的黑云翻滚了一会儿,顺着风往东边飘去。
金黄色的太阳重新露出灿烂,把带着雨水的枯叶照得闪闪发光。
“雨停了。”他对她笑说。
柔和温暖得仿佛刚才的寒透骨是她的错觉。
可她心中那份并不浓的期待早已被粉碎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