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临走之前回头看了冷凝霜一眼,总觉得她是故意的,目的是让姚仙仙能早点和他分开。
冷凝霜却压根没和他对视,懒洋洋地转身,往火烧店走。
私下里,她嘱咐虎子道:“你回家把今天的事跟你娘略提一提,就说你姐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公子。”
虎子一怔,他虽老成,却到底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对男女之间的事不大明白。冷凝霜继续说:
“你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沈公子来头不明,虽然看上去有点家底,可二十出头估计家里已有妻室了。除非你姐想做妾……”
虎子恍然,慌忙摇头,严肃地道:“我娘是不会同意的!”
冷凝霜也这么想,姚氏虽穷却很有骨气,是不会同意女儿为妾的:
“你不必提太多,也不用说是我让你提的,只要告诉你娘今天发生的情况,你娘自然就明白了。”
虎子晓得地点点头。
临近中午,火烧店的客人越来越多,销售速度也逐渐加快。
冷凝霜一连结了三桌的账。刚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画着水墨荷花的扇面。微怔,紧接着只听刷地一声。扇子合上,抬头一看,正是谢宛飏露出两颗虎牙的笑脸。
她愣了半天,继而绽开一抹职业化的微笑:“这位客官您里边坐,请问是要堂吃还是外带?”
“我不是来吃饭的。”谢宛飏用扇子捂住鼻子。嫌恶地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对着一群粗鲁的食客皱皱眉。公子哥是不吃驴肉火烧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们这儿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接待不吃饭的客人。”冷凝霜转身去柜台上的钱罐里找零钱。
“我早上不是说了,我想找你绣个屏风。”
“我不是说了我没兴趣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做绣活?”
“你以为映月绣楼是谁家的?”谢宛飏带着一丝讽意,自傲地问出一句,像是在嘲笑她明明和映月绣楼签了约。却不知道绣楼的本家是谁。
冷凝霜的确很意外,不过也只是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一边在各桌之间周旋忙碌。一边笑道:
“你既知道我和映月绣楼签了约,就应该知道我一年只接三件绣活,而且活计自己选。白纸黑字的契约,就算你是东家,也没法强迫我。更何况你只是东家的一个少爷。”她说着回头。咧开嘴对他笑出一口白牙。
谢宛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按捺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道:
“总之接了这活儿对你没坏处。我祖母的寿辰在正月初四,离现在还有半年时间,我出价二百两,你帮我绣一架贺寿的屏风。”
“映月绣楼里难道没有会绣屏风的绣娘?”
“祖母之前很喜欢你绣的《孔雀牡丹图》,后来连着催郭掌柜让你多绣几件,你却不肯。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得了那副《仕女拜月图》,祖母爱不释手,挂在自己屋里天天赏玩。若是能收到你绣的寿礼,她一定欢喜。
况且这对你也没有坏处,之前的《孔雀牡丹图》胡知县全用来标榜自己,因此没几个人知道那架屏风是你绣的。我谢家是丽州首富,祖母八十大寿必然宾客如云。来的宾客见了你绣的屏风,凭你的手艺必会赞赏有加,再加上我的刻意宣传,你的名声一旦在富人圈子里打响,今后你就可以只接客人预订,到时候还不任凭你开价。“
冷凝霜眼眸微闪,回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愧是商族里出来的少爷。”顿了顿,下巴往门外一扬,“出去谈!”
谢宛飏一笑,很儒士地用扇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大娘子外边请!”
冷凝霜和钱满贯说了一声,转身和谢宛飏出了火烧店。
她刚离开不久,白兔黑沉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进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本来带着点期待的心倏地沉了下来,拉住忙碌的钱满贯问:
“满贯姐,我家娘子呢?”
钱满贯被他明显发青的脸色吓了一跳,愣愣地回答:
“她跟一个姓谢的公子出去了,说一会儿回来。”
“姓谢?”白兔的眼眸眯起凛冽的寒意,咬牙切齿地重复了半句,握住钱满贯胳膊的手明显用力,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火似火山般爆发了。
冷凝霜认识的姓谢的还能是哪个!
一个阿暖还没完,现在又来一个谢宛飏!
他猛然转身,气冲冲地奔了出去。
钱满贯揉了揉已经发青的手臂,她刚刚很清楚地看见白兔眼里闪烁的雷霆怒意。原来兔子发起火来是这么可怕,小霜你自求多福吧!
冷凝霜正在后巷和谢宛飏谈合作,猛然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让人不安的暗黑之气,全身的汗毛不可抑制地竖起,回过头,只见白兔冷冰冰地站在巷口。
白兔怒不可遏,她和谢宛飏才认识多久,居然对他笑得那么甜美,却在昨晚警告他不要太任性。想到这里,胸口处淤积起来的愤怒越来越浓,像快要饱和的瓦斯,几欲爆炸。
谢宛飏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
这让白兔更加愤怒,此时的他觉得冷凝霜和谢宛飏两个人站在一起望着他的画面十分刺眼。纯洁天真惯了的脸庞愤怒地扭曲成暴怒的狮子,他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带有强烈占有性地一把搂过冷凝霜的腰,对着谢宛飏,燃烧起来的怒火就像是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锐利的牙齿般可怖。
“离我的女人远一点!”他一字一顿,挟带着零下五十度足以将人瞬间冻成冰棒的暴风雪,冷冷地说完,粗暴地抓起冷凝霜的手腕,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