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两头猪,依照陈老太太的意思都要卖掉,但陈老爷子今年拿了主意要杀一只过年。
往年过年,陈家不缺猪肉,李氏娘家给的年礼有一扇猪肉,陈秀才学生也会带来些猪肉猪蹄,这些足够过一个丰足的年,能吃到正月出头。
今年分了家,上房自然没有这些好处了。
不单陈老爷子。上房其他人都想杀猪,累死累活一年,谁不想过一个富足的年。所以。聚集在院子里的各人脸上都带着笑。
院子里架起了一口褪猪毛的大锅,陈齐安带着大蛋、齐安三个人在烧火。猪已经被捆结实了,陈老爷子、陈子富抓着前腿,陈子长、陈子贵按着后腿,赵屠夫在磨刀石上磨刀,一张肥脸跟着节奏颤颤的。
陈雪娇、陈雪如、王静好躲在李氏后头。不敢看赵屠夫手里明晃晃的刀子。
赵屠夫磨好了刀,走到猪前。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了一句好了,手起刀落,猪嗷的一声惨叫。
陈雪娇早吓的闭起了眼睛,等睁开眼,看到红刀子已经出来了,猪已经不能动弹了,李氏在猪身上的刀口边放了一个盆,鲜红的猪血涓涓的流。
赵氏打小见惯了杀猪的场面,笑呵呵的望着哥哥,倒是一边的雪姚和雪妙吓得扭过了脸。
这边猪血放完了,大锅已经烧开了水,陈老爷子等人抬着煮放进了沸水里,赵屠夫拿着一枚刮刀快速的刮起了毛。
猪毛刮干净,赵屠夫把猪肉剁开,排骨一堆,肉一团。
雪娇站在一边盯着看哪些是自家的,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的,这猪肉有大房一份。何况这两头猪,每日都是李氏喂食。
“爷,哪些是我们家的?”陈雪娇张口问。
陈老爷子翻动着一寸后的猪油,正得意自家的猪好,听了雪娇这话,转过了头说:“肋排三十斤,后腿肉二十斤,猪油十斤,里脊肉二十斤,猪血十斤,这些都是你们的。”
李氏听了舒展了眉头,这么分倒也公平。
陈雪娇点了点头。
“咋地,大房才几口人,哪能吃那么多,上房那么多人不够吃哪。”张氏最先开口反驳。陈雪娇扫了一眼张氏,心里冷笑。
陈老太太坐在屋檐下,阳光晴好,椅子上搭着棉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听到陈老爷子要给大房那么多猪肉,当场气的就要吐血,眯了眯眼扬声道:“你倒是大方,这猪苗是我买的,我费心费力养大了两头猪,他们啥也没有出,平白得那么多肉?”
陈老太太说这话不怕闪着腰,猪苗确实是陈老太太出的钱。当时没分家,钱自然掌握在她手里,可喂猪的活计是李氏在看。
“奶,这猪可是我娘天天喂大的,我们应该分一份,当时分家时都说的好好地。”陈雪娇不甘示弱。
“啥?你个毛丫头敢和我犟嘴,能的不轻呢你!”陈老太太吊起眼睛,指了指北厢房,道:“瞅瞅你们屋檐下挂着一大扇子猪肉,不贪心撑死你们,还想着我的东西。”
陈老太太开始不讲理。
“就是。”张氏讨好一般的出生相帮。
赵氏似笑非笑的站在赵屠户身边,雪姚、雪妙眼睛里俱是压抑不住的笑。
“外甥女,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们屋檐下一串的肉不说孝敬爷奶,倒和爷奶抢东西了,你们家如今发了财,还在乎这点子肉?”赵屠夫把刀插在猪后腿上有点示威的意思。
陈雪娇知道他这是在帮二房。
“我敬你一声才喊你一声大舅,照大舅这么说,这猪肉,二婶一家不用吃了,全部孝敬爷奶吃才好呢。要不要猪肉是我们家的事,您一个外姓人倒插手陈家的事了,是不是做生意也这么黑白不分。”陈雪娇一点也不怕赵屠户,从猪后腿上拔掉刀,明晃晃的拎在手里。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啥?”陈老爷子急了起来,他怕雪娇伤到自个。
“爷,赵家大舅不愿意帮忙割肉,我自己来。”说着手起刀落,一块肥厚的后腿肉割了下来。
陈老太太吓的心惊胆战,心里暗骂,下贱的胚子到学会拿刀了。
赵氏、张氏吓得俱苍白了脸。
过了好一会,赵屠户才缓过神来,讨好般的对雪娇说:“外甥女,我和你闹着玩呢,你把刀给我。”
陈雪娇灿然一笑,雪白的牙齿硬着刀锋发出森冷的光,慢悠悠的说:“赵家大舅,我也和你闹着玩呢,满镇子上谁不说赵家大舅切肉手滑,一斤肉拿回家只有八两,不知道赵家大舅今日手会不会滑,该我家的肉倒少了几斤?”
有几家人进来看热闹的,听了这话俱都议论开,他们都在赵屠户的肉摊上吃过亏,对他的行为早已不齿。
声声指责钻进赵屠户耳朵里,急的满头大汗,在闹下去,他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赵氏紧紧扯着帕子,心里恨上了雪娇,这么小的丫头,咋地这么歹毒,坏了赵家的生意。
陈雪娇把刀递给赵屠户,赵屠户擦擦汗,一丝不苟的割起肉来,该大房的一两都不缺,割好之后,码得整整齐齐的放进盆里。
大房的几个孩子,上前端起盆送回自家屋子。
陈雪娇只觉得赵氏身边,堂姐陈雪姚两道冷泉一样的视线,从她的鼻梁扫到了太阳穴,那视线里冰冷的审视和掂量,看得她好一阵不舒服。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隐藏住自己的不耐,朝雪姚抛去一个天真无暇的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