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齐林咳嗽了好一会才停下。手里头还握着嘴里吐出的鸡肉,上面带着一丝痰,黏黏的粘在手上,想扔到地上,怎耐陈老太太握着他的手,他只得握紧了拳头,心里头更加恶心了。
陈老太太看到大孙子难受的样子,心里疼的就像在热油里滚过。当下就摔了筷子,骂道张氏脸上:“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咋地,吃了这顿赶着投胎去还是咋地。瞧瞧这饭烧的,还能吃?这鱼烧的焦黑,这鸭子炖的不熟,这菜炒的咸的咸淡的淡,就没有一样下口的。”
张氏正在夹鱼,听了陈老太太的骂。一不留神,鱼掉进了面前的稀饭碗里。溅了自己一头一脸。
“娘,这饭菜咋不能吃,我吃着可香了。再说这饭不只我一个做的,是二嫂做的,我只烧锅。”张氏满腹委屈,这饭菜明明是二房做的,怎地就她一个落了不是。
“就你那锅没有烧好,才让菜变的不能下口。”陈老太太也知道此时碍着齐林不能训赵氏,只能拿张氏撒气。
“我......”
“行了,齐林来了是件高兴的事,有啥大不了的,在重新做饭就是了。”陈老爷子开口打断了张氏的话。陈老爷子最近牙齿松动,吃不得硬菜,满桌子的菜他就没吃上几口,没法,只得从柜子里摸了一碗酱豆出来就着馍填肚子。
陈老太太的手松开了,齐林舒了一口气,悄悄的把手里攥着的鸡肉,扔进了桌子底下,被蔡氏瞅个真真切切。
“天也晚了,去老大屋里问问还有啥吃的,要来给齐林吃。”陈老爷子心疼齐林,重新做饭又要花费时间,不若问大房要了来。
陈老太太不吭声,想了想道:“他们那一房净会吃独食,得了吧,要送来早送来了。行了,给我大孙子做一顿饭的功夫我还是有的。”
陈老太太说着站了起来就要朝锅屋钻去,被陈子富一把拉住,担忧的道:“娘,您腰伤刚好,外面路滑,可不敢在摔着了。”
赵氏到底心疼儿子,给齐林拿了一块饼说:“我去做饭,齐林,你先吃块饼垫垫肚子。”
雪姚跟着赵氏去了锅屋,她同样心疼哥哥。她在丁府学了几样厨艺,无非是一些精致小菜,用来讨主子的欢心,此时在锅屋面对着粗狂的锅灶倒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赵氏同样踟蹰,灶火已经灭了,柴禾被自己做晚饭时弄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不知咋办才好,上房的雪娇到了锅屋,笑盈盈的对赵氏说:“二婶,知道齐林哥家来了,我娘给他烧碗汤。”
这样的差事,雪娇并不想去做,做了二房也不领情。怎奈,李氏听雪娃说了上房的事情,紧赶慢赶的去给齐林做饭。她毕竟喂了齐林一场,情分在也是应当的,她一直认为她奶的孩子没有坏心眼,当初要雪娇换亲的是陈子长和赵氏,和齐林无关。
雪娇并没有阻止李氏,只不过一顿饭而已。
“那谢谢大伯娘了。”雪姚的声音一向娇俏甜美。
赵氏随着雪娇去了大房锅屋,雪姚赶上来亲亲热热的挽着雪娇的手臂,仿佛两房从未有过嫌隙一般。
李氏正在锅屋起了油锅,雪如在烧火,静好在和面。
炉子上咕嘟着一碗甜枣银耳汤,这银耳是李氏娘家给她补身子的,李氏不吃独食,日常熬了给几个孩子吃,此时加了冰糖煮给齐林吃。
李氏边烙饼边给赵氏聊家常:“……大老远的赶回了......他大小就喜欢吃甜食......”
赵氏在一边应和着,面上有一丝尴尬。
恍然间,她看到齐林出生那会,她身子空虚,奶水不足。齐安比齐林晚出生俩月,李氏把齐林抱过去喂养。
有次齐林和齐安一起坐在院子的杨树底下吃甜汤,就像兄弟俩一样。她心里晃过恐惧,她费尽心机生下长子长孙,她的儿子可不能亲近大房,于是硬生生把齐林抱走了,从此再也不让齐林靠近大房。
面饼的香味混合着银耳红枣的甜味儿,让人心里熨贴温暖。
李氏一向手快,两盏茶的功夫,烙了五只饼,炒了两盘子菜,盛了银耳红枣汤,放在馍盘子里递给了赵氏。
赵氏还在出神,雪姚接过道了一声谢。
走出锅屋,冬日的风夹带着雪沫子迎头飞来,就像下了雪一般。一阵冰凉刺激,赵氏扫了一眼北厢房齐安念书的身影,心里一突,无端端的想起齐林小时候对她说的话。
娘,大伯娘说我和齐安是亲兄弟俩。
这句话就像刀一样生生割着她的心,即使是现在,齐林淡忘了小时候的事情,她依旧耿耿于怀。
哪怕是现在,李氏亲自做了齐林喜欢吃的饭菜,她也只不过有一瞬的温情而已,温情逝去了留下的依旧是痛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