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陈老太太一到腊月里就赶着做新衣裳,里里外外换个遍,都是陈秀才学生孝敬的布。连文嫡和赵氏也跟着沾光,今年眼看着过年了,陈老太太一件新衣裳也没有。
雪如忍了忍,开口:“四婶脸上擦的粉那么厚,不若省下擦粉的钱,大蛋三兄弟也有新衣裳穿。”
张氏想不到一向懦弱好性子的雪如竟然敢对她龇牙,心里来了火,狠狠瞪了她一眼扬声道:“哎呀,雪如人大了心思也大了......”
不等她说完,只见李氏拿起菜园子里头的铁锨,扬起了一铲子雪,兜头兜脸的落了张氏一身。旁边站着的赵氏也跟着遭了秧。
张氏刚想开口,李氏又是一铲子雪抛来。
“哎呀,弟妹。对不住了,院子里的雪积的厚,我这扫雪呢,你若闲着没事,也和我一道扫雪。”李氏闲闲的开了口。
“是啊,我若不是大着肚子就帮大嫂除雪了,上次娘不是在雪上滑到了?这事。三嫂最知道不过的了。”蔡氏一脸忧心的给李氏帮腔。
张氏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又不想留下扫雪。讪讪的拽着赵氏的手去了上房。
离开陈老太太的庇护,这俩人就是纸老虎一对。
到了里间耳房,张氏犹自骂道:“下作胚子,分了家就张牙舞爪了。整天一副大嫂的派头给谁看?”
雪姚坐在床上在绣嫁衣,眼角的余光扫了一扫张氏头上的珍珠,抿着嘴儿笑了。
赵氏轻声细语的看似安慰实则火上浇油来了一句:“她本来就占着名头,咱们只能听她的。”
张氏听了这话就像炒菜锅熬油遇到了烈火,蹭的一下冒了起来,撕扯着声音道:“她是哪门子的大嫂,你才是正经的大嫂子。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以前多厉的一个人,咋地现在也蔫了。”
这话挑动了赵氏的心思。以前她之所以受捧,是因为陈老太太压制大房极力抬举她而已,如今因为陈子长的接二连三出事。婆婆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她身上。虽然她后来一番描补,哄得陈老太太对她有了好脸色,可终究还是失了心。
要想在陈家恢复以前的风光地位,要指望雪姚平平安安入了丁府给她撑腰了。
赵氏垂下头轻声道:“四弟妹是知道我的,之前娘宠我,我在咱们家树了多少敌。人人看我为眼中钉。雪姚打小送她去丁府,我为的啥?还不是为的咱们整个家呀。齐林读书花了几个钱。我这心里头给油煎一样,就指望着他读出来,咱们都成了官家人,再也不受那等腌臜气。”
赵氏越说越伤感,摩搓着双手,这几日天天做活,一双白嫩的双手起了硬突突的茧子。
为了齐林读书那事,张氏没少说闲话,赵氏这么一说,她心里头倒是起了别扭。
雪姚看的真真切切,咬着嘴唇说:“四婶,齐林读书耽误了大蛋一场。早知道大房的齐安也读书,就让齐林把读书的路子让给大蛋了。”
张氏不解的看向雪姚。
雪姚一咬牙:“给四婶说实话吧,奶说当时家里最多供两个人读书,一个是齐林,一个是大蛋,不晓得最后咋落在了齐安头上。”
不等雪姚说完,张氏就龇牙咧嘴骂开了:“……就大房那一窝子,能出个举人老爷简直就是老天走眼,大哥考了多少年不也只是个秀才。”
雪姚点头附和。
张氏看了一眼赵氏和雪姚道:“也不妨,大蛋本来就是个笨的只会干粗活,日后我就等着雪姚拉扯二蛋三蛋了,我家三蛋看起来是个机灵的。”
就等着张氏这句话。
赵氏就顺着这话说下去了:“我看三蛋也是个机灵的小子,他是雪姚的正经兄弟,不拉扯他拉扯谁?雪姚顺利入了丁府,咱们两家孩子都有了依靠,只是......”
赵氏听了嘴。
张氏顺手摸着雪姚的嫁衣,啧啧称赞。雪姚看到她肥腻的双手,忍着恶心,脸上堆满了笑说:“我这里带了几匹布,家里人多口杂,还没来得及给四婶呢,你带回去给三个弟弟做身衣裳。”
张氏喜的脸上肥肉乱颤,一抬头,赵氏已经从柜子里抽出了布。
“大房那一家子,得了好东西给外人,也不说给自家人。”张氏接过了布,狠狠踩了踩大房。
雪姚盯着张氏头上的珍珠,忽而眼圈一红:“四婶,我现在知道谁对我好,谁是我嫡亲的叔叔婶子。丁府是个啥地方,虽然漫天的富贵,可要想全部抓紧手里也要有个娘家支撑,我就等着齐林和三蛋几个兄弟有出息了,为我撑腰……”
张氏眼圈一转,昨夜里头,陈子贵也这么给自己说。
如今二房和四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雪姚要想在丁府混的人样,就要靠娘家兄弟;四房要想荣华富贵,就要依靠二房。
“雪姚啊,当初四婶不该拿你的簪子,我只是拿着戴戴......”张氏想到自家男人说的那番话,忍了忍痛从头上拔下了簪子递给雪姚,“给你!婶之前给你闹着玩呢。”
雪姚和赵氏嘴角漾起一抹笑。
“就知道四婶疼我!”雪姚落下泪,从一只描绘着各色花朵的匣子里头掏出一根碧玉簪子递给张氏,“这是孝敬四婶的,这珍珠簪子若不是丁府大爷给的,我也不向四婶讨了,日后我在丁府一日就有四婶一日的富贵。”
赵氏从柜子里摸出一盒子粉和一盒子胭脂放在布上,一起送给张氏。
张氏握着手里的碧玉簪子,那碧玉虽不通透可在乡里人家也算好的了。
“四弟妹,还有一事,当年大嫂......”赵氏把张氏拉到炕脚坐了,贴着她咬起了耳朵。
不等话说完,张氏连连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