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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胤禛拎了一坛子酒,带着苏培盛往一处宅子走去。大晚上的,天气寒冷,守门的侍卫早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胤禛皱着眉四处张望了一下,示意苏培盛上前敲门。
苏培盛一开始还是很温和的,敲三下,停一会儿。只是敲了十几下,依然没动静。苏培盛瞧了瞧他家主子黑漆漆的脸色,下了死力气,恨不得一拳将那大门砸个窟窿。终于,在他开始考虑是不是用腿更快一点儿的时候,门里有了动静——有人骂骂咧咧的开了门。
“作死哟,这大半夜的,敲什么敲?是急着报丧还是赶着投胎?”开门的是个中年太监,肥肥胖胖的,瞧见了外面的人,眯着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大约是瞧出胤禛身上的衣服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口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这位爷,您有什么事儿吗?您是不是找错地儿了?”
“我来找……”胤禛微微皱眉,自打胤礽被废,连个爵位都没有,他这会儿,还真不知道应该称呼胤礽什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找二阿哥爱新觉罗胤礽。”
那胖太监脸色变了变,随即笑道:“您可有圣旨?恕奴才的眼拙,几年前自打奴才来这里守门,就没见过外人,实在是认不出贵人来,贵人是哪位?”
“放肆!我们主子爷可是二阿哥的亲弟弟,当今天子册封的太子爷!”苏培盛立即斥道:“他的名讳可是你能打探的?”
胖太监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请太子爷恕罪,奴才实在是有眼无珠,没认出太子爷来,太子爷饶命!”
苏培盛踢了他一脚:“起来,太子爷有话问你,回答的好了,太子爷自是不会和你计较。”
那胖太监赶忙起身,苏培盛低声问道:“太子爷问你,可有人上这里拜访?”
“回太子爷的话,并未有,自打二阿哥被圈在这里,就没人来过。不不不,太子爷关爱兄长,每年还是派人送节礼过来的,除了太子爷,就没人来过了。”胖太监刚说完前半段,瞧见胤禛,赶忙又谄笑着补上后半段。
胤禛不说话,苏培盛继续问道:“二阿哥平日里都在府里做些什么?”
胖太监有些为难:“这个,奴才不过是个看大门的,平日里并不曾……”见苏培盛不说话,生怕自己没说到点子上让眼前这位新的太子爷不满意,又连忙补充:“太子爷也知道,有太子爷和皇上关照着,虽然二阿哥被关在这里,但平常也是不敢有人冒犯的,就是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往后院去偷窥二阿哥行踪,不过……”
那圆眼睛滴溜溜的看胤禛,胤禛示意了一下苏培盛,苏培盛塞给他一块儿银子:“我们主子爷也是关心太子,若是知道太子爷平日里有什么喜好,这以后送节礼什么的,也好投了二阿哥的心思,让二阿哥过的更高兴一些不是?”
胖太监平日里守在这里,别说人影了,除了胤禛送节礼过来,以及内务府送吃穿用度过来,连个苍蝇都很少见,更别说得赏钱了,这拿了银子,立马眉开眼笑:“太子爷对二阿哥兄弟情深,奴才往日里虽然不曾往后院去过,却也听伺候二阿哥的人说过,二阿哥平日里就是看看书,练练字,和弘皙阿哥下下棋什么的。”
苏培盛仔细问了几句,因着胤礽平日里的生活确实是太乏味了点儿,那胖太监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几句话,苏培盛转头看胤禛,胤禛微微点头,苏培盛就笑道:“眼瞅着就是中秋节了,咱们太子爷担心二阿哥,所以想进去探望一下,还请通融通融。”
胖太监立马摇头:“这可不行,不是奴才不给太子爷面子,实在是上面有圣旨,奴才也不敢轻易违了圣旨。”
苏培盛点点头,换了话题:“这外面守门的侍卫去哪儿了?”
胖太监愣了愣,随即摇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奴才一直是在里面,外面的事情,奴才并不清楚。”
“皇上派你们过来是守门的,现在你们连门外的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那万一哪天太子出门了,或者是有人来拜访太子了,你们是不是也不知道?”
苏培盛跟着胤禛时间长了,说话自是有几分气势的:“若是太子爷没出事儿还好,若是太子爷出事了,岂是你们能承担得了的?玩忽职守,轻忽大意,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砍的!你们内外本就是应当相互监督的,现在外面的人不见了,你竟然不知道,是不是你为他们隐瞒了?”
“若是我们太子爷到皇上面前一说,怕是你们连九族都不够赔的!”苏培盛大义凛然,一点儿都不给那胖太监插话的机会,说的那胖太监冷汗满面。
“求太子爷饶命!求太子爷饶命!”苏培盛只说了一半,那胖太监就跪下不停的磕头了,苏培盛冷哼一声:“现在我们太子爷要确认一下二阿哥是不是在这儿,是不是还有命在,到底有没有被你们这群狗奴才给偷偷的暗害了!你还不赶紧滚开!”
胖太监稍微一犹豫,苏培盛就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心虚?二阿哥是不是被你们暗地里给害了?”
就是二阿哥现在被圈起来了,那也是皇上的亲儿子,那也是眼前这位太子爷的亲哥哥,胖太监可不敢承担这罪名,赶紧的让开:“哪里哪里,太子爷您请进,二阿哥真的是好好的在府里的,奴才敢用小命担保,二阿哥绝对没出事儿。”
胤禛不搭理他,只敢往里走。苏培盛疾步跟着胤禛,只将那胖太监扔在身后。
走了一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瞧见。那胖太监是看大门的,也不敢离那大门太远,见胤禛和苏培盛进了二门,就垂头丧气的又缩回到门房里去了。
没个领路的,胤禛走了一圈弯路,这才瞧见有房间亮着灯。因着这会儿也算是进了内院,胤禛就示意苏培盛上前敲门,苏培盛敲了没两下,里面就有人开门了:“不是说我今晚上不回去了吗?”
看清楚外面的人,里面的人也愣住了,好半天,才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来做什么?怎么,被封为太子了,是来瞧我这个前太子的笑话,然后耀武扬威来了?”
“二哥。”胤禛不理会他那冷嘲热讽,一揖到底:“我特来给二哥送中秋节节礼来了,二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胤礽嗤笑了一声,他心里恼恨,却也知道,这会儿是拦不住这位已经当了太子的四弟的,只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路。胤禛进去,扫了一眼室内。
很明显,这是一个书房,里面完全没有别的摆设,只有几架子书,墙上挂着书画,桌子上摆放着笔架和砚台,连个镇纸都没有。胤禛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那上面摊开的纸上,正画着一只趴在地上的老虎。
大约是主人心里不舒服,那画出来的老虎,也颇有几分怨气和颓废。
“几年不见,二哥的字写的更好了。”胤禛收了视线,转头看胤礽:“不过,二哥倒是老了很多,头发都花白了。”
胤礽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完全不管这书房里只有一张椅子,他坐下了,胤禛就只能站着了。打了个呵欠,胤礽将脑袋靠在椅背上:“你过来,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说的?说完赶紧走吧,这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睡觉了。”
“二哥,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了?”胤禛背着手,站在胤礽面前,笑着问道:“每日里看看书作作画,和弘皙下下棋,再琢磨一下晚上吃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儿过来,是背着人来的吧?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老头子怀疑你和我私底下有什么勾当,然后一怒之下,连你这个太子也废了?”
胤礽摸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笑着问道:“还是说,你现在已经是有恃无恐,不管什么,都能做得到了?”
“二哥你觉得应该是哪个?”胤禛不在意的说道,转身看了看书架,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九州志,民俗集,游学说,杂谈,山水志,二哥,你是真的不想出来吗?”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胤礽看着胤禛,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你就算是愿意放我出来,又会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这个前太子,你能放的下心?胤禛,别忘了,小时候你学写字,还是我握着你的手教给你的,你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学写字,是二哥你手把手教的,所以,我才想放二哥出去。”胤禛笑了笑:“二哥,我不担心你,是因为,我有更好的地方安置你。”
胤礽微微挑眉,胤禛伸手指了指胤礽身后的地图:“二哥,知道那个地方吧?”
胤礽回头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莫不是觉得,我十来年没出门,脑子里就是一片浆糊了?”
胤禛摇摇头:“我从来不敢小看二哥,当年若不是二哥等的着急了,又钻了牛角尖,再加上汗阿玛特意给你设了圈套,这皇位将来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胤礽没说话,胤禛继续说道:“二哥当了几十年太子,也处理过国事,应当是了解这个国家的情况,若是我说,我想将这个地方,变成大清的一部分,想要二哥在那里当藩王呢?”
胤礽死死的盯着胤禛不说话,胤禛笑着点点头:“二哥会觉得我是在信口开河?还是在想,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不是在信口开河,二哥明天就清楚了,我既然是想和二哥合作,自然是要送上一部分诚意的。而我这么做的目的,二哥,男子汉大丈夫,开疆拓土,名垂千古,你不想吗?”
胤禛看着胤礽,神情认真:“二哥,不光是你,还有大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我们为的,都是真一片土地,你若是愿意信我,我自是会给你一个机会的,你若是不愿意信我,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也不为难二哥,二哥你可以仔细想想,以半年为期,二哥若是想明白了,我就让二哥走出这个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