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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0月,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了,这算是九月份的日记吧,从四岁到如今十六岁,我第一次没写日记,一放就是一个月,因为叶文晴她转学了,走得很潇洒,坐上了一辆我不认识牌子的轿车,一句话都没留下,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她的背影依旧很漂亮,漂亮到刺眼,让我眼眶生生的酸疼,可我没有哭,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笑起来甜甜的邻家女孩,不再是那朵绑着马尾辫的莲花,她没有被淤泥所污染,却堕落了自我凋零,这样的人她不值得我为她落泪,伤心的原因是那个曾经我原以为可以一辈子圣洁无暇的叶文晴回不来了,虽然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最后还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缅怀这段自己都认为可笑的初恋,爸爸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什么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我疏忽了这个在人生道路上处处为我树立标杆的父亲,我发现他多了几根白头发,我好想大声的哭出来,可爸爸拍了拍我的头,说“男儿膝下是黄金,有泪不轻弹,想不经历风雨就看到彩虹的就跟那些坐着等天上掉馅饼的人是一样的,吃一堑长一智,我希望你能知道后悔这两个字,不是穷途末路,不要放在心上!”,在我印象中,父亲没有跟我说过这么多的话,我很认真地听,也很认真的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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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我写的最后一篇日记了,不想写日期,因为我真的希望现在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以全a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这三年努力一点的话,说不定我还能保送清华北大,让这所二流学校风光了一回,也让自己风光了一回,但是我的人生就是一副副的杯具,我爸爸突然病倒了,医生说是肝癌晚期,无药可救,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跪在了父亲的床前哭得稀里哗啦,我的人生信仰,我所憧憬的一切在现实面前全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父亲说“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就是我给你取这个名字的原因,很幸运,你并没有让我失望,只可惜以后的路我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下去了,我一直都没有跟你提过你妈妈的事,现在我告诉你吧,她在天堂等我,”他笑了,这是父亲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做什么坏事要下地狱的话,我应该可以跟她见面了”。父亲跟我说完这番话的隔天晚上就走了,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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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事隔两年,我拿起了我以为再也不会去碰的这本日记,自从父亲走了之后,我没有继续读书,放弃了曾经自以为是光明的前程,跟着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做上了江湖骗子,从正儿八经的课本转变成了一套套玄奥晦涩的风水古籍,走的是乡间小道,做的是看相算命,打着一张仙人指路的幌子行走江湖,几乎赚不到两块钱的活,我也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叫这老头师傅,叫得心服口服,因为他这一身本事说玄乎那可真是玄乎到让人咂舌,不管是谁站在他面前,只要瞎子老头不怕破天机折阳寿,什么东西都能给你算得一分不少,一丝不差,就连我身上有个胎记他都能算出来,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真瞎还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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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跟了瞎子老头混了三年了,也打了三年的下手,这也终于是要正儿八经的教我这个徒弟一点能够吃饭的东西。其实这几年的时间我都有偷偷在自己学着,因此在瞎子老头教我的时候,我学得特快,他说我是孺子可教也,我很鄙视,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学的,哪里是他教的,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嘴上也没抱怨什么,老头说“做我们这行的就得点到即止,不能做什么折阳寿损阴德的勾当,否则以后生儿子就会没屁眼!“,我跟老头保证说以后肯定好好做人,老头什么都没有评价,就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在我的记忆之中老头跟我父亲一样,都是不苟言笑的人,我似乎受到了他们的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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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秋,这是一个悲伤的季节,秋风扫落叶,卷起了我内心之中无比沉痛的心情,我今天坐在晋原一家老房子门前,闭上眼睛晃着我屁股下的木藤椅子,我的脑子里全是我爸爸还有那个瞎子老头的身影,但是爸爸走了,师傅也走了,他们都仿佛只是我生命之中的过客陌路人,却带给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我说我活到现在,一半是父亲给的,一半是师傅给的,而后面的人生,爸爸说靠我自己,师傅也说留给自己。
今天郭四那群人又来找我了,跟我说找到一个好地方,估摸是两晋时期一个大将军的,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但是这个墓有点邪乎,他们不敢乱下,让我帮他们那个所谓的“做做法”,我没答应他们,说我已经金盆洗手了,他们就说这么一单大买卖,干完了这单他们以后也准备退出江湖了,这四五个人都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心一软就答应了,我没忘记师傅的教诲,可我觉得我这次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