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曦心思细腻,清楚今晚是如萍这位小姑子在家的最后一晚,估计婆婆和梦萍会有不少话要对如萍说,索性也不去打扰她们。
一进陆如萍的房门,陆梦萍就一路哀嚎着扑倒在陆如萍的公主床上,“啊啊……如萍,你可真是害惨我了!就是因为你要嫁人,所以这些天咱们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那些夫人也真是够奇怪,明明尓豪婚礼之前,都不怎么往咱们家来,结果那次婚礼之后,就一个个往咱们家跑得越来越勤快!”
正试着婚纱的陆如萍见梦萍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笑出声,“她们哪是冲着我来的?明明就是冲着我们家的另一位小姐来的才对吧?我可是听嫂子说了,那些夫人现在可是一见到某人就两眼放光,一个劲儿地向妈妈还有嫂子打听某人有没有定下人家呢。”
一听陆如萍打趣自己,陆梦萍的小脸“腾”就红了,一个骨碌就从床上翻下来,冲过去抱住陆如萍抓痒痒肉,边抓还边忍不住对在一旁看热闹的王雪琴道:“妈妈,你看看如萍!明明几个月之前,一提到叶大哥还害臊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对妹妹说出这种话来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明天嫁人之后就不归我们陆家管了,所以胆子才变得这么肥?!”
说到最后,陆梦萍和陆如萍都忍不住喷笑出来,陆如萍被她抓得浑身痒得不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转眼就和陆梦萍滚成了一团。
王雪琴一看这两个孩子闹成这样,顿时也是哭笑不得,赶忙过去把两个孩子从地上拉起来,“如萍梦萍,快别胡闹了,如萍你身上的婚纱明天还得穿呢,上面的蕾丝不禁折腾,小心别给扯坏了。”
陆如萍和陆梦萍闻言,心里顿时都有点紧张,连忙就着王雪琴的手从地毯上站起身,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婚纱没有丝毫不妥后,这才全都松了口气。
“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笑着斜了陆如萍一眼,王雪琴伸手帮她把散落下来的长发掖到耳后。
虽是略带嗔怪的语气,声音里却感觉不到丝毫责备的意味,反而满满都是温情的宠溺。
陆如萍心底却蓦地一酸,看着王雪琴那张仍旧白皙柔嫩,眼角眉梢却已经悄悄沾染上浅淡细纹的脸,几乎立刻,就湿润了眼眶,猛地扑到了王雪琴的怀里,哀哀叫了声“妈”。
王雪琴微微怔了下,但几乎立刻就发觉了如萍的不舍,心底也忽然难受得厉害,伸出手回抱住如萍,眼底也是泪光涌动,却仍旧笑着对陆如萍道:“妈妈的如萍,明天就要嫁人啦。”
陆如萍终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好端端的,明明是大喜的事情,哭鼻子做什么?”掏出帕子给如萍擦着金豆豆,王雪琴看着这个相处了不到两年,却真的十分体贴孝顺的女儿,叮嘱道:“如萍,嫁了人之后,就是大姑娘了。做人家的儿媳妇,和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其实完全不一样。妈看着,叶凛那孩子是真的对你很好,亲家母的性子也好,亲家公也是个和气的人。你嫁过去后,要好好与他们相处,踏踏实实和叶凛过日子。”
陆如萍已经哭得稀里哗啦,连带着把旁边的陆梦萍,都拐得也哭得像个孩子。
就听王雪琴又继续絮叨:“虽说老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要是真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和妈妈说,凡事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憋着。而且有一点,你一定要记得——咱们女人,生在这个时代,本就不像男人那么自由。像我和你爸爸的其他那些女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妈也没什么不知足。但如萍,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得是为自己而活,不能把自己的全部都押在男人身上。只有这样,你才能找到生活的乐趣,才不会与伴侣彼此厌倦,才能真正获得对方的理解与尊重,你们的日子,才能长长久久地美满下去。”
这一晚,王雪琴对陆如萍说了许多许多话。
陆如萍与陆梦萍都听得很认真,也都一一记在了心底,直到后来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遗忘。
第二天一大早,王雪琴亲自帮陆如萍挽了个时下新娘最流行的发髻。
洁白的婚纱层层叠叠,陆如萍的头顶戴着钻石镶嵌的精致王冠,曳地的白色头纱薄雾般飞扬在她的身后,仿佛误落在人间的天使。
她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地,优雅而又忐忑地走向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这天的婚礼,虽然并没有陆尓豪与慕婉曦婚礼时的盛大隆重,却温馨美好得几乎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流下眼泪。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陆老爷子,都在叶凛破天荒地一反平日里的寡言,郑重对他们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如萍,这辈子都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时候,忍不住背过脸去,掏出手帕狠狠按了按眼睛。
这天婚礼结束后,陆如萍就真的搬去了叶家,成为叶家的儿媳妇。
陆梦萍和王雪琴在那之后的很久,都有些适应不过来,张口闭口总会叫到如萍的名字。
不过好在因为慕婉曦嫁到陆家来,陆家的人口与陆如萍出嫁前基本持平。
慕婉曦也是真心喜欢王雪琴这个婆婆还有陆梦萍这个小姑,大家相处的气氛也越来越好。
当然,最后让王雪琴彻底从嫁女儿的悲伤中走出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一年,已经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在来到这个时代过去近两年后,那几乎对整个华夏民族来说,都极其惨烈的一九三七年,终于在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形下,悄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