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面,彭远征却无法说什么,面带微笑地跟顾大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只是刚离开乡镇建设处的办公室,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眸光中闪烁着莫名的狐疑和惊讶。
李雪燕给冷丽丽打完电话之后,就给彭远征说了。完了,今天上午,欧阳旭宏找人关照完毕,又转告了自己的老婆冷丽丽,冷丽丽自然要打电话向李雪燕“邀功”,这一连串的电话打下来,到了彭远征的耳中,就是此事搞定不必担心了。
可顾大金的态度却让彭远征意识到不妥。昨天,顾大金的冷漠是一种对陌生基层办事者的漠然;而今日,他的冷漠中就掺加了很多个体情绪化的东西。彭远征何等精明、善于察言观色,自然洞若观火。
彭远征心情凝重地离开省政府大院,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冷丽丽跟李雪燕关系这么铁,自然不会说谎,而她的丈夫欧阳旭宏是省领导的秘书,更不至于防空炮。而这点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找个熟人随便搭上句话,也就办了。但如今怎么——
想到这里,彭远征立即从路边的电话亭给李雪燕打了电话过去。
李雪燕正在召集机关人员开会,接起电话听到彭远征的声音有些异样,心头就一突:难道出了变故?
……
……
两人在电话里沟通了半天,最后决定暂时等等再说。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再打电话问冷丽丽那头了,这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人家帮了忙,你反过头来还要不信任,关系再好也承受不住这个。
彭远征决定先带田鸣回去,至于省里这边,过上一个星期的时间,再过来催办一次。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岔子,再想别的办法。而事实上,也就只能这么办了,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材料在人家的手上,审批权也在人家的手上,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当天下午,彭远征三人就从省城返回,赶回新安市时已经是傍晚。彭远征在市里下了车回家,老黄则又送田鸣回区里。
夜幕低垂,路灯敞亮。虽然是九月初了,但气温还是不低,机械厂生活区的门口,开了两桌扑克桌,不少厂里的老职工围坐在一起打牌,而周遭则满是看热闹的人。
彭远征下了车慢慢向家属院走去,门口有不少相熟的厂里职工主动向他热情的打招呼,他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20多年,又是职工子弟,自然是多数人都认识。而如今的彭远征,在机械厂家属院里,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知名人物,成为大院里不少家长教育子女的励志模范,人气很高。
都说:看看人家孟会计的儿子彭远征,从小失去父亲,但人家孩子就是长志气,不仅上了名牌大学,还进了政府机关当了官,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个市长啥的;或者:我早就看彭家的这个孩子不一般,天生就是做官的料,你看那气质里本身就带着官气!
彭远征笑吟吟地跟熟悉的人打着招呼,然后慢慢向院内走去。
曹颖夫妻fù_nǚ三人从院中走出,正好与彭远征走了一个碰面。
曹颖清丽的容颜上颇显几分憔悴之色,看到彭远征,她的脸上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别过头去,肩头微微有些轻颤。
彭远征也是一怔,旋即心里暗暗一叹。
他也是很久没有见到曹颖了。在宣传部的时候,他工作忙,早出晚归;而最近去了云水镇,多数时间住在镇里,很少回来住。这样一来,与曹颖碰面的机会就变得很少。
彭远征犹豫了一下,旋即停下脚步主动向曹颖打了一个招呼,“曹颖,这是要出去散步啊。”
彭远征的声音很柔和,但落在曹颖的耳中,却是如此的陌生和疏远。她强行控制住自己纷乱的情绪,默然点了点头。
曹颖的母亲刘芳笑着,“远征啊,这是刚回来?最近很少见你了,是不是工作很忙啊?”
到了这个时候,对于曹颖这对势利眼的父母,彭远征心底的憎恶之情已经变得很淡。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个社会本身就是这样的——所谓穷在当皆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家副厅级干部的家庭,嫌弃自己一个单亲家庭的工人子弟,也不算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