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显然是刚刚才起身,头上还系着一条白布带,略着疲惫的脸上却有着不相符的兴奋之情。空气中一股浓浓的药味,很有些刺鼻。帐里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只几案上放着了个装着沙的大木板,上面沟沟壑壑的还指着红、蓝两种颜色的小旗。
“张绣汗颜,特来向丞相请罪!”张绣大步走上前,大马金刀的啪一声跪下,身上绑着那几根并不太结实的藤条一阵乱颤。
“哎呀,快快请起,此事终究是曹某有错在先。”曹操没全愈,只是探出身子伸手虚扶了一把,张锋倒是上前搀起了张绣。
“此番绣厚颜来此,一是为丞相大公无私,一心为天下的胸襟所折,二也是为丞相能不计私仇感动。张绣绝不再叛。”
曹操虽然精神不好,还眼力还在,一眼就看到了张绣腰间斜垮着的那把自己送给他的剑,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倒是机灵,又用我的东西拿出去糊弄人了。
“张将军能以大局为重,曹某自是感激不尽,还请将军在宛城强兵秣马,以守我兖州西面门户。”
张绣见曹操丝毫不以前事为忤,反而继续用自己守宛城,感激涕零之下,又一次拜倒在地,只是已经把那几根破藤条解下来了。
“这位可是贾诩贾文和?”曹操早就注意到这个长得普普通通,却随随便便一站都叫人不敢小看的中年文士,因为他的眼睛里,跟程昱那老头有种一样的神色——蔑视,蔑视一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谦和,但是骨子里的强大自信使他们这种人看不起普通人。
贾诩上前半步,拱手一礼,“不敢当丞相问,不才正是贾诩!”
曹操呵呵的笑道:“好好!文和本相一见心喜,欲留之身边听用,不知张将军意下如何?”
张绣一听也笑了:“同是为丞相效力,何分彼此?”
众人散去,张绣独自回了宛城,贾诩跟在张锋身后,突然张锋一个急停,他险险撞到。
“文和。”
“将军有何指教?”贾诩还是一付淡然的样子,若是换上一身道袍,倒颇有些超然于世外的味道。
“若当日张绣擒得主公,阁下只怕也不会让张绣杀主公吧?文和是聪明人,而张绣对阁下也是信任有加,我想当时阁下既支持张绣的复叛,又不会真想杀主公,只怕是阁下觉得未战而降,难免叫主公看轻,于是就借着这次机会狠狠的打主公一下,接着又投降,换取最大的重视和尊重还有利益,一是为你自己找到了可以乘凉的大树,二也是报答了张绣对你的知遇之恩,是也不是?”
一席话让贾诩股栗不已,扇子也惊得掉到了地上,眼里哪还有平时的淡然和睿智?取而代之是自以为不可让人知晓的秘密大白于天下的震惊。
“诩自觉无语,将军可收而杀之。”贾诩想了想张锋先前的狂放不羁的表现,又看看他现在比自己还冰冷的,可以直视到人灵魂深处的眼神,明白这个世人所诟的疯子真是大智若疯。
张锋眼里的冰冷慢慢的缓和下来,贾诩的认命和惊愕表情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没错。这家伙就算是投降也没打算老实一点,一心只想为自己谋得更多好处。
不过还好,他也不算完全自私,至少他也给了张绣一份大礼,只不过他本人不清楚而已。
象这种人,活着只是为了自己,搞不好哪一天会为了自己利益把曹操和自己给卖别人了。必须要敲打敲打。
“文和,长安之事我可以理解。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只是请文和想想,假如阁下为长安一平民,家中妻儿老小都为郭、汜几贼所杀所辱,将做何感想?作人,不可过于自私。言尽于此,以后尽心效力主公,休生二心!”
张锋拂袖而去,留下原地瞠目结舌的贾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