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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甘甜甜突然想起来这学期的学费还没交，便登陆学校的个人主页，进邮箱将学费单下载下来，就近找了家复印店打印，又去指定的合作银行a将钱交了，这才拿了单据去工程系的秘书处。

甘甜甜到的时候秘书处已经快下班了，狭长的小厅里空荡荡的，她将缴费单递进工作窗口，工作人员核对无误后，甘甜甜道了声谢转身正准备出门，意外瞧到一个中国女孩儿步履匆匆走了进来，擦过她身旁扑上工作窗口，跟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后，以一口非常之标准的中国式英

语跟人开始交流。

甘甜甜原地转了个身，兴致勃勃地站在她身后围观。

整个工程系据说中国学生的人数加起来都不超过五个，还全是雄的，这会儿碰上一个女孩儿，简直稀罕，特别是，这女孩儿还是来报到的新生。

没错，是新生，甘甜甜听她跟工作人员说：她是三月入学的环境与能源工程方向的研究生，本该月初报到，结果意外病了一场，拖延了报到时间，事先用邮箱跟秘书处有提前报备。

那女孩儿名字貌似是叫——nalanshuang......纳兰双？纳兰霜？怎么有点儿琼瑶阿姨取名的风格？

甘甜甜摸了摸下巴，姓纳兰？纳兰容若他亲戚啊？满族人？

那女孩儿英语语法错乱，工作人员英语发音诡异，兀自交谈片刻，突然俩人就都歇菜了，喘着气已经不能继续交流。

甘甜甜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因为作为一个已经摸清了意大利人发音规则的中国人，她既能明白那女孩儿的意思，也能听懂工作人员想说的话。

所以，甫一见俩人干瞪眼，反倒是她一介局外人莫名其妙。

纳兰双跟工作人员互瞪了半晌，工作人员猛然发现了甘甜甜的存在，她身子一个后仰，越过纳兰双冲甘甜甜招了个手，隔着层玻璃，对着扩音器大声道：“ragazza！vieni！”（姑娘，过来！）

甘甜甜自觉上前，纳兰双偏头瞧了她一眼，杏眼一眨，似乎是才注意到她。

甘甜甜跟她点头打了招呼，这才询问工作人员出了什么事。

工作人员指着纳兰双，示意甘甜甜给她翻译，然后自动切换了意大利语，噼哩啪啦一通说，意思是：纳兰双不会意大利语，英语也很一般，事先通过远程视频，看上她专业研究方向，并且不介意跟她交流费劲儿的教授，这学期已经跳槽去了米兰理工大学，所以眼下纳兰双的入学成了一张空头支票。

因为她已经错过了入学考试时间，而此时也再没了愿意接收她的教授，摩德纳大学收回了对她的承诺，不允录取。

甘甜甜：“......”

甘甜甜又被意大利人的不靠谱糊了一熊脸，眼下同情地注视着一脸茫然的纳兰双，深觉自己当初的状况与她对比简直好上一个数量级！

甘甜甜用中文给纳兰双解释了，岂料她居然一脸淡定地向甘甜甜先道了谢，伸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乏味地“啧”了一声，越过甘甜甜用英语跟工作人员道了声“寨贱”，转身出门，一字未曾争辩。

甘甜甜：“！！！”

工作人员：“......”

我擦！甘甜甜激动地追在她身后出了秘书处——活的淡定帝啊！除了她嫂子外，又是一个活的面瘫淡定帝啊！

“喂！”甘甜甜在她身后唤了一声，秘书处的位置已经靠近了学校教学区的出口，女孩儿站在街道旁的闻声顿足回头，诧异地偏头瞧她，礼貌地自我解释：“你是在叫我嘛？我叫纳兰双。”

“姓纳兰名双么？满族人？”甘甜甜笑着走到她面前，“我叫甘甜甜。”

纳兰双也笑了，她唇角一挑道：“姓纳名兰双，蒙古族。”

“纳？这个姓我第一次听说。”不过寥寥几句话，就让甘甜甜觉得，她或许会跟这个女孩儿很投缘，而且，她的口音是标准的霖城口音，霖城的女孩儿大多豪爽，于是甘甜甜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问了她一句，“有什么典故么？”

纳兰双摇头，杏眼含笑，耸了耸肩半真半假道：“姓没什么典故，不过是祖上将姓一步步简化了，没什么稀奇，倒是名字有：我妈生我那天，家里的一盆兰花被我爸养得死剩两朵了，以示纪念，取名兰双。”

甘甜甜：“......”

这名字起得也是真够随意的。

甘甜甜同情地看着她，打趣儿道：“幸好不是全死完了。”

纳兰双：“？？？”

甘甜甜慢悠悠地解释道：“不然你就得叫——纳千骨了。”

纳兰双：“......”

*****

没两句话，甘甜甜就跟纳兰双熟了。

纳兰双果然是霖城人，她俩家离得倒是有点儿远，甘甜甜家在旧城区的市中心居民区，纳兰双却住在新城区的大学城附近。

在国外遇到同乡相当于在他乡遇到故知，再加上纳兰双目前这蛋疼的处境甘甜甜感同身受，两人在言语上的距离感愈发地被拉近。

她们两个边说边聊，已经快走到了医学院附近。

甘甜甜替她担忧道：“你不能入学，怎么不跟学校争取一下，换个专业或者从本科读呢？我当时就是这样，怎么说也得先入学再去争取其他的，不然居留许可怎么办理呢？”

纳兰双倒是很无所谓，大手一挥：“我本来就不怎么想出国留学读研，父母要求的，答应来我也就是想蹭个申根国签证旅游。现在不能读书，拿着一年的申根护照挨个去逛逛欧洲岂不是很爽？”

原来不是淡定帝，甘甜甜遗憾地默默叹气，问她：“为什么你不想留学啊？”

“语言渣。”纳兰双坦然地摊手道，“突破天际的渣，我高考英语58分，语文88，小语种这种东西，我连挑战的心思都没有。”

甘甜甜：“？！！”

“不是！”甘甜甜惊悚了，一脚踏空马路沿，掉到了机动车道上，“那你怎么上的大学？你还是211、985毕业的？！”

纳兰双小她四岁，可就算是这样，纳兰双高考那年的模式应该还是老一套，文理分科3x（3*150300）总分750，一门150分的英语58，一门150的语文88，也就是说她的总分max已经跌在600以下了。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偏科，”纳兰双淡然地推了推眼镜，站在人行道上视线跟甘甜甜平齐，一点骄傲不带地说，“数学加理综，我基本满分。”

甘甜甜：“！！！”

甘甜甜差点儿给她跪下，我靠！这才是真学霸！天才啊！数理满分啊！！！同作为一个工科生，甘甜甜真心想拜三拜。

她算是明白为毛那个跟她研究方向一致的教授要破格录取她了，意大利人那脑子天生只适合学艺术，能从工程系毕业的凤毛麟角，这姑娘简直就是人型计算机的存在！

“好了，别崇拜我了，”纳兰双脸大地道，“先带我去吃东西吧，姐姐，我饿。”

甘甜甜闻言神情复杂地不由想起，上次给她摆这么一张无辜脸说“饿”的女孩儿，差点儿掐死她。

甘甜甜就近带纳兰双回了她家，她中午做的咖喱盖浇饭，跟纳兰双一见如故似的，边吃边聊，话题怎么也聊不完。

“你意大利语很好啊，”纳兰双拿筷子戳了戳饭上盖的土豆，她胃口不怎么大，虽然一直喊饿，吃了没两口似乎就饱了，“就是崇拜你们这种有语言天赋的人啊。”

“可拉倒吧，”甘甜甜心说我学语言是因为有神器，她言语随意地反驳纳兰双道，“你的数理天赋才牛逼好嘛。”

纳兰双耸耸肩：“人就是这样，贪心，缺什么就觉得什么重要。”

甘甜甜想给她点赞。

“吃不下就别吃了。”甘甜甜见她艰难地夹着一筷子胡萝卜，却不想张嘴，体贴地问道，“不合口味？冰箱里有酸奶你喝么？”

纳兰双吁了口气摇头，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筷子说：“不是，你做饭很好吃，我单纯就是吃饱了，但是又觉得不吃好浪费啊。”

“撑坏了更麻烦。”甘甜甜道，“剩着吧。”

纳兰双捧着水杯看她吃，不时举着手机瞧两眼屏幕，似乎是在等谁的电话，甘甜甜没问她，到底是刚认识的朋友，私事上她不想多问。

甘甜甜吃完起身去刷碗，纳兰双赶紧扔下手机说她洗，甘甜甜二话没说就扔给了她。

纳兰双动作倒也利索，看得出恐怕也是独立的比较早的。

甘甜甜已经跟着她俩室友跟卢卡养出了饭后喝咖啡的习惯，她去煮咖啡的时候，纳兰双的手机响了，纳兰双捧着手机接通，没两秒就冷哼了一声，阴涔涔地笑着说：“你把我坑成这个样子，确定不管不顾不退钱了？”

甘甜甜背对着她，脑海中莫名盘旋出俩字：蔡茵。

“很好。”那边不知又说了句什么，纳兰双冷冷回了，也不多说，直接掐断了电话，干脆得就跟在秘书处里那个“寨贱”一样。

甘甜甜以为她是埋头认栽了，正想说要不要她帮忙？某坑爹中介其实胆子挺怂的。

结果，她偏头就见纳兰双转而在手机通讯录上翻了翻，找到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接通后直接来了句：“我雇水军，给个实价，朋友介绍来的。”

甘甜甜：“？！！”

“不算黑，怎么能算黑人呢？我是纯曝光黑中介，是干好事。”纳兰双也不避甘甜甜，直接跟电话那头详细解释了事情的始末，果然不出她所料，纳兰双也是被蔡茵给坑了。

纳兰双悠悠然地喝了口水，继续道：“帮我在奋斗在意大利、华人街意大利专区、豆瓣摩德纳留学小组、天涯社区跟百度意大利留学吧这几个地方，开帖深扒，嗯，还有微博......哦对，该怎么将事实深扒，引起被坑骗学生反应回帖，外加引起相关舆论关注到让她以后再没生意你们比我专业，那我就不多说了......”

甘甜甜：“！！！”

我靠！这一股子黑-社-会-大-姐-头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儿？

“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见成效我给钱......好好没问题，原始事件我给你，我没冤枉她，是真事......对！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就是在造福留学生不要上当被骗。”纳兰双短促地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地结案陈词，“所以，我们的目标是——如实地黑死她！”

她说完挂了电话，甘甜甜已经对她崇拜地五体投地了。

“你......”甘甜甜顿了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有没有意愿加入黑-手-党？”

纳兰双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为难道：“还是不了吧，我不会意大利语啊。”

甘甜甜哈哈大笑。

甘甜甜不是一个喜欢上网逛贴吧刷微博的人，充其量看看电影找找专业书，虽然她明白网络对公众认知有着强大的指引性作用，她也没办法像纳兰双一样，在权益受到危害的时候，能

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样的方法。

虽说钱纳兰双搭进去的更多了，奈何大爷明显是在拿钱出气。

甘甜甜问纳兰双：“大爷，然后你要怎么做呢？钱又搭出去了多少？”

纳兰双给甘甜甜摇了摇手指：“你以为这就完了？这才刚开始，等那些帖子都浮出水面以后引起一定反响，甭管下面回帖的全部是水军，还是有同样被骗的人跟帖，最起码在外人看

来，这个时候我再说自己被骗，就不是单纯的口说无凭了对不对？”

甘甜甜点了点头，明白了。

纳兰双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就可以拿着所谓的证据，去找国内帮忙牵线境外的境内服务中介哭诉，毕竟他们是中间人嘛，对于合作伙伴这么坑爹，他们肯定也忌讳。再然后，

还怕境外中介不对他们那个坑爹的员工做出处罚？退我钱跟开除她，你还觉得很难么？”

甘甜甜：“......”

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纳兰双长相乖巧，巴掌大的心形脸上肉肉的，杏核眼长睫毛，怎么看怎么一副讨喜的可爱模样，就像是古装片里大宅中最小的千金小姐，让众人心甘情愿宠着的，天真浪漫不谙世事才该是她的标签。

结果，这姑娘智商高cpu运转迅速，犀利地让甘甜甜深觉自己又土鳖了。

“怎么能是土鳖呢？”纳兰双脸大地笑道，“是将军跟军师——廉颇跟蔺相如，来个高大上的比喻成不，姐？”

甘甜甜想捂小心肝：比喻这么高逼格，你语文高考真的不及格么？

*****

卢卡家的那栋楼，应该是蔡茵之前用来敷衍留学生专用的，后来卢卡重新换了门锁，她便也只能换地方坑人了。

纳兰双被蔡茵扔到了一个中国老板开的旅社，说是旅馆，其实在这边的名字是“搭铺”，就像是建筑工地的民工宿舍一样，两室一厅摆满了架子床，一室是三排九个架子床十八个床位，一边男一边女，住一宿包早餐10欧，住满一个月折后价是250。

这就算是蔡茵给纳兰双找的宿舍了，甘甜甜心说，纳兰双当场没揍她，也算是够能忍。

“我是没亲自动手，”纳兰双从旅社里拖出她的两个大号行李箱，跟甘甜甜一人一个拉了，这才笑着道，“不过她也没能那么便宜地全须全尾撤退。”

甘甜甜以为她是说找水军那事儿，点了点头就没多问。

录取黄了，纳兰双反倒一身轻松，她打算把行李箱扔在甘甜甜屋里，轻装减行去旅游。

甘甜甜劝不住她，外加这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铁了心要走，她能做的，也只剩帮她把行李寄存在自己家里而已。

晚上七点，她俩吃过晚饭，一路拖着死沉死沉的箱子徒步穿过市中心的小道，找公交车站。

结果没成想，她俩被蔡茵带着人堵在了一座小教堂前的空地上。

小教堂的位置有有点儿偏，在一个安静的新落成的居民区附近，对面是一个小公园，两者中间隔着一个小转盘，三条不甚宽广的马路分别通往市中心、郊区跟高速。

教堂像是已经暂时停用了，教堂外的砖墙上隐隐有了裂缝，可能是已经上报需要后期加固，但是还没有开始施工。

甘甜甜自打来了摩德纳，就没怎么来过这片区域，穿街走巷半晌才发现认错了方向，再想带着纳兰双原路返回，却发现后路被人堵了。

路灯昏黄，蔡茵额头上贴着片像是创可贴的东西，她身后跟着两男两女，男的一高一矮，女的一个瘦弱一个粗壮，组合特色鲜明。

“你头上是你打的？”甘甜甜只瞅了一眼，就偏头笑着问纳兰双，“你不是没亲自动手，拿东西砸的？”

纳兰双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手塞进挎包里，摸出来个东西在手中颠了颠，示意甘甜甜。

甘甜甜瞥了一眼就愣了——魔方！最经典的三阶魔方，上面的色块是初始状态，没被打乱。用这玩意儿砸脑袋，被八个角砸到的确能见血。

我靠，学霸连凶器都这么高端，甘甜甜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甘甜甜视线扫了眼蔡茵那伙人，眼瞅着对方那架势，待会儿得打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