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住的地方紧挨着大道边儿,堡子里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闲着没事儿就会聚道边儿上说说话、唠唠嗑儿,当捎着有路过的行人卖卖呆儿。周淑兰就会早早的烀上一锅,管是什么,什么下来吃什么。谁都知道,先下来的东西最值钱,土豆平常也就几毛钱,这时候却能卖上两三块一斤,多出十倍都不止。苞米也是一样,鲜嫩的苞米下来不是论斤卖,而是按棒算,一棒烤好了也是一两块钱。这些东西要是拿外头去卖,多少总是能换些钱回来,可周淑兰却不,拿个盆出来装得满满当当端出去给大家伙吃,吃了不够了再回去端。这么一来倒是没有人说她不好,却也没有人会领她的情。
周淑兰对人的好是不分彼此,一视同仁的好。别人待她好也这样,别人待她不好也这样,时间长了待她好的就觉得不平衡,待她不好的就更想占便宜。以至于后来堡子里的人都暗地里说她彪、二潮乎,穷也不招人可怜。
纪岩她爸纪以田是个又熊又不老实的,男人一米五八的个头,九十来斤重,放在农村那也就是个三等残废,重活累活根本就干不了,整天饭吃不了多少酒瓶子可不离嘴,就这样儿还这个瞧不上那个不顺眼的,嘴巴扇扇的总能挑事儿,遇到老实熊气的上去踩两脚,碰到厉害能耐的半个屁不敢放,缩得比乌龟还乌龟。
都说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这点倒是印证在了纪家姐妹身上了。四个人里头也就属老三纪果最矮,也过了一米六的杠,女孩子这样的个头倒也足够用了。
纪眉前生活的之所以苦除了自身打小出娘胎便带着残疾外,身边的这些至近亲人也都够糟心的,除了五大三粗不会过日子的妈和瘦小体弱净能惹事儿的爸之外,三个姐姐也没有一个省心的。
大姐纪香性格懦弱,耳朵根子软,结婚找了个人家跟公婆一起过,干水泥瓦匠活儿的丈夫倒是待她不错,可架不住上头公婆刁蛋,三番两次的挑唆使坏,再加上她结婚几年没生孩子抬不起头来,被压得死死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顺心。加上她自己又没有工作,手里有那么几个死钱儿还是丈夫上交完了大头儿偷偷塞给她的零花硬抠索攒那么点儿,实在是不好干什么,想要帮衬娘家也是力不从心。
二姐纪红倒是有主见,可就是主意太正了,可能也是打小受穷苦日子过怕了,将才十八岁就跟了个开煤矿的小老板,那人离过婚大她整整二十岁,而且还是个瘸子。他这瘸可不像纪岩那种跛脚走慢些看不出来,他是真的瘸,整一条腿从膝盖上被截断,据说当年在社会上混过被人打折的。若说纪红是为了家里头才找了这么个有钱的,多少也会让人赞成,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两人结婚以后感情如何谁也不会钻他们家里去看,只是每次纪红回来都穿得花红柳绿儿的鲜艳无比,耳朵上、手上、脖子上,戴着明晃晃的金货,光是那一只手镯就份量十足,够纪家种上三年地的净收入。按说闺女日子好过了总会想着孝敬孝敬爹妈,没有多还有少不是,可是纪红愣是个白眼狼,半点渣渣都不掉,就是逢年过节也就是两瓶最廉价的散白,两包便宜的果子就算完。就连周淑兰后来脑梗手术,姊妹几个平摊三千块的费用也愣是嘟囔了大半年。
三姐纪果是个小肚鸡肠,丁点儿小事她能记上好几年。对待旁人如此,对家里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单就某件事上倒也不能完全都怨她。说起来这也算是老纪家的一件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