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四两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一张俏脸白得跟块墙壁一样。
谢轶言却还在说:“我看着你长大的,那时候,你还小小的,还没吃胖,刚满月的时候,只有这么点点大,我还抱过你……”
公孙四两还是小耗子的时候,古夜嫌弃她恶心,所以一直是小仙灵在照顾她,由于小仙灵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所以他才会被派去跟着韩明珠打牙祭。可是这样知根知底的相处,很尴尬好吧?
公孙四两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地面被天雷劈得那叫一个瓷实,她愣是没能挖出洞来。
公孙四两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想怎么样?难道说我以前抱过你,你现在就要抱回来?不、不要啊,你长得那么吓人……都不会笑……”
然后,她惊悚地看见谢轶言笑了一下,笑起来如春风过境,居然也是温文动人……
她感到自己的心悬停在半空中,忘记了跳动……
……
绝壁之外,风景万仞。公孙四两脸色臭臭地跟在谢轶言身后,反倒是谢轶言一张冷脸变得生动了不少。
妙妙正与阿木坐在崖边看风景,冷不丁公孙四两在身后冷哼一声,对阿木道:“喂,你来一下。”说完瞪了谢轶言一眼,趾高气扬地离去。
阿木回头看向妙妙,无奈地摊了摊手。妙妙报以一笑,旋即回头看向了谢轶言。
谢轶言抢先开口了:“我不叫小夜子。”居然从一开始就否认了。
妙妙眨了眨眼睛:“我也没说你是,如果你是小夜子,就得好好地回到阿木身边,所以,我宁愿你不是。”
谢轶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妙妙无声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放心吧,他一早就看出你是谁了,只是懒得戳穿你而已,我和他一样聪明。”
谢轶言无言,又冷了脸,半晌才道:“我想做玉珩宗的掌门,师尊迟迟不能突破境界,撑不下去了。”
妙妙点点头:“也好。”
谢轶言又道:“在此之前,我想向你讨要一点东西。”
妙妙讶然:“是什么?”
谢轶言道:“劫雷。你吸了那么多雷丝,总能剩下一点,到时候,我带她来找你。”他没明说她是谁,而是将转过头去,看向了公孙四两火红的背影。世人皮相,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一个人有容貌可以随修为而改变,可是心却不一定,他庆幸自己没对这只小耗子贸然出手,亦庆幸自己记起了她。从他喜欢公孙四两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不再是附属于主人的一部分,也不会跟主人喜欢上同一个人,他成为了他自己。
他问,可不可以令步入魔道的人回归仙途,就是替她问的。
公孙四两留在了玉珩宗,和谢轶言一起接管了青冥峰,极上之阵被拆除,由史留名亲手重制了法阵,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妙妙与阿木成行之日,百岁峰上来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一堆,好些是妙妙不认得的弟子。妙妙和阿木虽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却掩盖不了力挽狂澜的事实,自然,今日的妙妙再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羡慕他人的凡女。
玉玄真人收到了许多礼物,却都不是法宝,而是妙妙喜欢吃的菜干和鲜肉。
妙妙还像往常一样,和阿木早早起来,在院子里干活,喂养灵兽,直到临近分别,玉玄真人才感受到了嫁女儿般的不舍。玉玄真人性子急躁,修为不高,却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她心境从来淡漠,自然不适宜步入仙途。她的错,错在了与玉玑真人相识的第一步,她一直用行动告诉周围的人,她不想修仙,不想飞升,不想长命,她一直是个凡人。
玉玄真人陪妙妙坐在了崖边:“真的不上去了?”
妙妙偎在她身边笑容恬静:“不上去了,我要陪着师尊。”
玉玄真人道:“是想陪着我,还是陪着阿木?”
妙妙撒娇道:“都陪,一家人一起。”
玉玄真人湿了眼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人悄悄地走了过来,坐在了妙妙的另一侧,他笑容温雅,却再也不见风流浮躁之色,赫连歌确实变了不少,与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同了。他向妙妙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是离凰宫宫主姬滟嫡传弟子赫连歌。”
妙妙眨了眨眼睛,将手藏在了玉玄真人怀里:“师尊说,天下男儿皆薄幸,男女授受不亲。”
赫连歌笑容一僵,继而道:“你师尊骗你的。”
妙妙咬着唇:“那也不能,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了。”一百年前就想嫁了呢。
阿木端着一盒零嘴走过来,挤开了赫连歌,亲手拈起一颗糖放进了妙妙嘴里,妙妙展颜,就甜进了心里。“对啊,她可是有相公的人了。”阿木挑眉,脸上洋溢着温柔情意,晃得赫连歌有些失神。
史留名站在山崖下,望着天空中飘荡着的玉色裙摆,有些怔忡。
可是下一刻,他便回过头去,继续投入到大阵当中。
他已经放下了。
他是石头,可却不是死心眼,他喜欢扶兰仙子,那就够了,往后的日子,他还能一直喜欢,一直看着她,就好。喜欢一个人,说到底是只是自己的事,他陪她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她留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就这样吧。
史留名从怀里摸出了一卷发黄的画幅,画上红衣女子衣袂临风,在漫天红叶里翩翩欲飞,正是当年他画的那一幅。那么多年,它还躺在那幅华丽的小阁里,他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墙上挂着的画,虽然皮相改了,可是记忆未变。作为最好的兄长,他终于等到了妹妹出嫁这一天。
……
天庭上,帝俊正焦虑地等着白虎的消息,却不料先听到了月老一声鬼叫,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捧着三块玉牌扑进了大殿,月老的声音像敲开的铜锣:“连上了!红线终于连上了!”两块温润的玉牌中间,恍惚多了一道流动的红丝,虽然只是细细地的一根,却足以令月老欣喜若狂。
帝俊大人跳起来,一把抢过了玉牌,高兴地道:“快让本座看看!”可是一看之下,眉头却锁紧了。
月老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询问,玉牌又被扔回到了他手里,帝俊大人不悦地道:“这红线牵得不对,重新牵。”
月老这才发现,那条细细的红线,居然牵在了扶兰仙子和紫绡仙君中间,凤华仙君孤零零地被撇开了。“怎么会这样?”月老惊讶地伸手,却从那道红线中间穿了过去,那竟是一条看得见摸不着的红丝,并没有实体。
帝俊大人怒道:“这个紫绡也太离谱了,本座让允他下凡陪扶兰仙子渡劫,却没让他捷足先登,这算什么意思?去,去派朱雀下去,找他上来问问话。一个两个都不省心,一时被一块镜子搞得焦头烂额,一时又被一条绳子搞得上蹿下跳,都是干什么吃的?”
月老脸色大变,道:“帝俊大人息怒,紫绡仙君本就是红线化身,现又以命脉与扶兰仙子紧紧相连,如若贸然相逼,后果将不堪设想。”
帝俊大人勃然:“什么样的后果比得上这个后果?紫绡仙君不过是个新升格上来的仙君,怎么能配得上修为上万年的扶兰仙子?仙界以修为功德定成败,他凭什么?”
月老喃喃地道:“缘份是修来的,粗暴拆散姻缘,何尝不是有违天道,我们只能等到三千年期满……”
可是三千年后,扶兰仙子和紫绡仙君都没再回来。
他们不愿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