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生意啊,你当那宝物都是在铺子里头摆开了卖的?好多都是盗墓的人挖了悄悄儿爬上来卖的,古物有限,一个好物件儿多少人盯着,动辄就是上千两的银子。引来行道里的骗子也不少,明着过了交易,一转手就掉包,这要到了船上,开到无人的水面,人才不好换货,不好作假。懂了么?”
怀中这才安静下来,不肯抬头,只嘟囔了一句,“……真的?”
“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走。”
说着他重握了那小拳头,拉了拉,还是不动,齐天睿低头,咬了她耳边道,“怎的?要抱着去?”
丫头闻言这才别别扭扭展开小手跟他握了,一道往船上去。
……
夜空清凉,河水悠悠缓缓,顺着风一篙撑下去,那船儿似一只展翅的鸟儿,轻柔地滑出了水面……
远远地离了那酒迷脂腻的所在,再无扰人心绪的人声、乐声,莞初站在船头,任小风儿拂面,带着河水清清的水汽,觉着自己似那滑溜溜的鱼儿,畅快地游在水中,游在夜里,全不知前路是怎样的风景,只管心思欢畅……
正自惬意,身后围拢来长长的手臂,轻轻包裹,她便又陷在那淡淡的檀香里……
“相公,”
“嗯,”
“看月亮,这么近呢。”
“嗯,月牙儿也能这么亮。”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夜风轻送松竟是传来悠悠的琴声。放眼望去,远处的河面上泊了一只船,一男一女,男子伫立,女子抚琴;琴声清灵,滑过夜空,跳上月梢头,似那月中捣药的小兔儿,让这暗幽幽的河面一时竟是生出跳跳轻盈的趣味……
齐天睿听着,笑了,吩咐船夫往那近处靠了靠,停下,赏琴……
这是杜仲子的《小月》,两年前齐天睿偶得,顺手买下,赠予千落。若是料得不错,那船上此刻该是柳眉和韩荣德。
清风,小月,最心仪的琴声,齐天睿低头轻轻磕磕怀中,“如何?”
丫头懵懂,“什么如何?”
“琴啊。你不是最会听么,如何?”
“嗯……起音还好,转合有些涩;且这曲子合笛,不合琴,水面清空,有些躁了。”
怀中小声儿清清,齐天睿不觉惊讶,头一次听人说起杜仲子的不是,竟还说得头头是道,丫头果然厉害,居然听得出这曲子合笛,不合琴,若是换了平日,他定是要好好与这凡夫俗子的评价理论一番,此刻不知怎的倒觉心喜,口中却道,“小丫头,懂的什么?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杜仲子之作。”
怀中颤颤一动,转身,仰起头,丫头竟是甜滋滋一脸的笑,“相公,”
“嗯,”
“相公,你说,我昨儿的戏谱是不是比这谱子强?”
齐天睿一挑眉,好狂妄的丫头!可看那水波滟滟的双眸这么虔诚地看着他,不免也仔细回想,想起那京腔京韵与江南雅调的相揉相合,起承转合如此熨帖,将武小生的英姿与清雅拿捏得恰到好处,琴谱难得,这戏谱也难得,心里不觉更是惊讶……
“相公,问你呢,我是不是比他强?”
小声儿娇,竟是有些耍了娇赖,齐天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丫头笑了,静夜里咯咯的,笑弯了两条水弯眉,笑弯了纤纤柳腰,他将人拉起来,“怎的乐成这样?”
“多谢相公!”
从未见她笑得如此肆无忌惮,齐天睿将怀中裹紧,低头咬牙,“混账丫头!”
“相公,”
“嗯,”
“我……”
鼻尖轻轻相触,娇娇女儿的气息就在他唇边,语声不觉就腻在喉中,“怎样?”
“我真的……能用那银子?”
齐天睿一愣,随即大手将她狠狠摁进怀里,“你真煞风景!”
怀里不敢再动,不知她小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管抱着不再理会……
清静的船头,一弯水月,望向远处,水天相接,齐天睿轻轻吁了口气,虚年廿七,方得可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