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之后,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一群远方的客人们来到了陕北。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大都是我熟悉的面孔,不是别的,正是我在苏州建设钢铁基地时招收的第一批技术工人。
当他们热情洋溢地向我问好,并且拿出了廖行之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介绍信后,我已经命人将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客房收拾妥当,可以入住了。虽然当时人员还没有到位,但我考虑到钢铁厂迟早是要建立起来的,便提前动手建设了基础设施,比之在苏州时的规模,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足足大了十倍不止。
“大人对我等真是有天高地厚之德啊——”有年长一些的人感慨道。
“呵呵——”我轻笑了一声后说道,“我记得你啊,你就是黄师傅嘛!当时在苏州,全靠你在打理炼制钢铁的事情,想不到你肯来这西北苦寒之地,真是令本官感动莫名。”
黄大行却有些苦笑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你离开苏州之后,铁厂来了朝廷的监工,每日在工厂里面转来转去,无事生非,又克扣我们的饷银,大家怨气很深,若不是有廖大人不时地为我主持一下公道,怕是早就干不下去了!”
“竟有此事?”我诧异道。
虽说官吏当中的确有一些小人,但是在皇帝亲自过问钢铁基地的事情之下,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形啊?难道说他准备将钢铁基地荒废掉不成?还是对我原先重用的这些人不放心,想要换上一批新手来好控制?
其他的人立刻纷纷附和道,“是啊!大人,想起来还是在您的手下干得痛快,因此廖大人一说移居西北的事情,我们几个立刻就答应了,这里虽然冷一些,却不用受那些闲气,大伙儿也活得痛快些!”
我心中暗笑,没想到那监工倒替我办了件好事儿,否则的话,要劝说这些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来到西北,还真的很不好办呢,这人真是太有才了。
有个人接着补充说道,“呵呵,我们钢铁基地的大师傅们,基本上都在这里了,想到苏州那边儿,都是些毛头小子们在cào办,怕是炼出来的钢就不那么上乘了,真是可惜了当初的一番心血了——”
“这却不用担心——”我见众人提起苏州那边儿,都有些心疼,连忙安慰道,“西北地方,别的没有,却不缺煤铁资源,本官已经安排人手探明了附近几个大型的露天煤矿和铁矿,开采工作已经在进行之中,只等我们这边的冶炼工场建起来,一切就步入正轨了!多则三个月,少则两个月,一座规模胜过苏州那边十倍的冶炼工场就投入运行了。因此,大伙儿却不必再心疼那些过去的旧家当了。”
众人听了以后,纷纷点头应是,对于今后的发展前景都抱着很大的期望。
我吩咐手下摆好酒宴,为前来投效的众人接风洗尘。
“禀告大人,七爷把王大人接回来了。”酒至半酣,有手下进来通报道。
“好啊——”我带着三分酒意,高兴地说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石雷居然也回来了,待会儿正好一起去看看他的新娘,同乐同乐啊!”
前来报信的那个手下有些谨慎地提醒道,“大人,王大人似乎情绪不高呢。”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我顿时一愣,酒意去了三分,心道莫不是王石雷的事情办砸了?还是他的意中人已经罗敷有夫投入别人的怀抱了?我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整束衣冠亲自迎了出去。
穿过两道院子之后,站在外面停了一小会儿,便见到有三辆大马车平稳地驰了过来,来到我们的面前后慢慢地停了下来,后面有几十名骑士赶了上来,为首一人翻身下马,正是前去接应的七郎。
“六哥——”七郎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旁边的从人,神色有些不畅快的样子。
“怎么样?人接回来来了吧——”我连忙低声问道。
七郎点了点头,附在我的耳边低声回答道,“事情有些麻烦。”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七郎是什么麻烦的时候,王石雷从当中的马车上跳了下来,面色有些枯槁,情绪不佳,看到我之后只是有些木然地点了下头,然后就吩咐众人开始将车辆赶进院子里面他的居所去。
“到底是怎么了?”我更是奇怪,抓着七郎问道,“王家小姐接回来了吗?怎么石雷看起来跟死了亲老子一般衰样儿?”
“差不多——”七郎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低声对我说道,“王小姐病了,而且不轻。”
我又是一愣,“病了看大夫啊!难道说是不治之症?”
“好像是肺痨——”七郎看了看四周,小心地对我说道。
肺痨——我听了之后心中一沉,有些担心起来。
所谓肺痨,其实就是肺炎或者肺结核之类的疾病,这种病在后世虽然算不得什么大病,打些针吃些药差不多就能好了,可是在这个时代里面,几乎就等同于被判处了死刑。
中医中药虽然对于肺痨也有不少的针对性疗法,可惜药物的作用力很难直接作用于病灶,收效甚微,远没有使用抗生素来得直截了当,针灸虽好也只是提高自身的免疫力而已,对待这种病菌感染造成的疾病也是无能为力。
“这可怎么是好——”我不由得为难起来。
跟着王石雷一起回来的人中,不但有王家小姐,还有她的丫鬟婆子等下人,帮王石雷将事情安顿好之后,我将他悄悄地拉了出来。
初春的西北,空气中还有些冷冽的感觉,一阵凉风吹了过来,远方传来的泥土气息中有些湿润有些清新,我拍了拍王石雷的肩膀,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停了半晌之后,王石雷有些苦涩地说道,“谢谢。”
“到底有多严重?”我沉声问道。
王石雷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见到她的时候,情况还好,吃了大夫的几服药,基本上已经控制住病情了,那天,她忽然说想药出去看看雪景,我没有耐得住她的要求,心想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问题,谁知道回来以后就病倒了,药石无效,眼看现在的情形是越来越差,大夫说,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说罢眼中尽是绝望之色。
我听了之后心中一沉,这种病最怕的就是回头,若是一次治好,以后再犯的可能性也就很小,可是这样一反复,势必给尚未恢复的身体一个重创,怕是没救了,奈何一件好事竟然会演化成如此结果?
“石雷,你放心,我一定请最好的大夫给王小姐来医病。”我安慰道,“据说人参可以续命,我这里还有十几颗上百年的老参,待会儿一起拿去,记得分开用清水炖服,或者熬在粥里面服用,切不可一下子过量了。还有,这病最忌讳有人打扰,一定药保持清净,我看你暂时就陪着王小姐上山去住吧?那里空气好,气温比较湿润一些,对王小姐的身体有好处,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王石雷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落了下来,时至今日,他才感到了真正的关心。
山上的空气状况确实不错,环境倒也幽静,王石雷与她的堂姐一同住了上去,整个山头被我下令封闭了起来,不许任何人上去打扰。
办妥了这一切后,我一个人钻在屋子里面呆了五天,期间不接待任何客人,也不办理任何的公务,所有的事情都给停了下来。
“七爷,大人是怎么了?”手下的官员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又不敢触我的霉头,只好去找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