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一改以往急功近利的快速进攻方略,转而在燕门关外拉开了架势,大造声势,五六万人的营帐一字排开,从远处看起来连成一大片,如同一个个圆顶的小坟丘。
“引而不发,待到爆发的时候,威势一定非常惊人。”我每天都要接到十几份儿探马的回报,密切地关注着对面辽军的每一个细节活动,甚至连营帐的增减与他们每天什么时候造饭,什么时候cào演,什么时候休息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辽军这回是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既不来关前挑战,也不搞夜间偷营,仅仅是驻扎在对面而已,而我也压下了众人要求突击的建议,按兵不动,双方和平相处,倒像是做邻居一般,雁门关前的气氛相当地怪异。
“大人,辽军有动作了!”这么僵持了两天后,手下忽然来报。
我立刻出了大帐,登上关头,像远处望去。
果然,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辽军大寨大门洞开,里面的人马在当中让出了一条由北自南的通道,将堵了几日的南北通道打开了一道缝隙,象是为什么人让道一样。
“拿我的千里镜来——”我吩咐七郎道。
七郎会意,很快地从行囊里面将当初自制的望远镜取了过来。
透过不算很清晰的水晶镜片,我将视线一点一点地向远处推移过去。
虽然成像还不是很理想,看到的影象甚至有些变形走样,但总体上来讲,望远镜的实用功效基本上还是达到了。辽军大寨距离我们的关隘不过是七八里而已,从望远镜里面,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契丹骑兵马匹上的金属装饰和防具,甚至可以看清楚每个人的发型大概是什么样子,是中间秃还是两头秃。
再向北望去,影象就不是很清晰了,只是远远地看到一片烟尘铺天盖地。
“难道契丹人又要增兵了?”观察完敌情后,我的心中一沉,久久不能言语,隐约之中还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依稀记得,在金沙滩之战后,宋辽两国都在尽量避免大的军事冲突,这种局面一直保持到了后来的宋真宗即位后,才有了萧太后亲率契丹大军南下,宋真宗在宰相寇准的坚持下御驾亲征,双方达成了著名的檀渊之盟,相安无事数十年,可是按照我现在观察到的景象,契丹人这次来势汹汹,丝毫不亚于上次大战,难道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发动一次全面的战役?
周围众人见我脸色不善,一时之间也不敢发问。
就在我费力猜想对方的真实意图的时候,朝廷的使者到了。
太宗皇帝对我在雁门关守将遇刺身亡后,挺身而出力挑重担的行为表示首肯,并且说很快朝廷就会增兵来援,吩咐我一定要尽量避免首先挑起冲突,争取用外交手段使辽兵退去云云。
我看了使者带来的谕旨后,一阵苦笑。
契丹大军如此兴师动众地来到雁门关外,总不是来踏青的吧?虽然说现在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但是我料想萧绰和韩德让一定没有如此清闲的心思,带着几万大军出游!而且这个用外交手段退兵更是离谱,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一群打定主意要抢你家东西,烧你家房子的歹人,好好说话能管用?
不过皇帝既然有交代,那我总要做个姿态出来,于是我命令摘了免战牌,鸣鼓升帐,招属下众将到大帐中议事。
众人群情振奋,纷纷要求领兵出战,完全没有因为被大军压境后感到丝毫的恐惧不安。
我起先的时候有些诧异,不过仔细想想也就可以理解了,现在是北宋之初,国力始终是保持在上升期,人心士气都很旺盛,且前有攻唐灭汗,平定十国,一统中原的战绩在前,雄兵百万,名将无数,与辽国的几次战争,也没有吃过什么亏,众人自然不会畏敌如虎,反而是有些羡慕前贤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很不得自己也能借此良机搏回一个万户侯!
和平时期的jūn_rén无疑是悲哀的,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他们存在的实际价值来,没有任何的悬念,真刀真枪的对抗之下,才能说明谁是最后的英雄。
我看着急功近利的手下们,微微地笑着说道,“不急,不急!有道是先礼后兵,皇帝命我们先用外交手段来交涉,若是契丹人实在无礼,那也就怪不得我们刀兵相见了!”
众将轰然应喏,其中一个长相粗黑的北地大汉嘿嘿笑道,“大人,不若派我去交涉好了,我这么雄壮的长相,对那些契丹蛮子一定很有威慑力啦!”
“李雄你快省省吧——”旁边立刻有人鄙夷道,“就凭你那个长相,还想去当使节?人家一看就是去打的啊——”
“哈哈哈哈——”众人指着那名叫作李雄的副将狂笑不已。
“嘿嘿——”李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干笑道,“这不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嘛!当当使节,起码能契丹人斗斗嘴,过过干瘾,总好过呆在这里闲得要死!”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派你去作使节,还不如直接送份战书过去好了!关于这件事情,本帅自有安排!”
从代州衙门里找了一个老练些的官吏,嘱咐了一番后派了过去。
没有过了多久,那人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大人——”那人行了礼之后,哭笑不得地向我回复道,“属下奉大人将令,前往责问他们的来意,结果那契丹首领居然回答说,说——”
“说什么?他们到底说什么?”七郎有些心急地追问道。
“他们说,他们没有别的意思,都是来送行的!”那人回答道。
“送行?送什么行?为谁送行?”我有些迷糊,难道说契丹人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赖在这里?就算是尾随我们而来,现下也早已没有了借口吧,没想到这些契丹人如此刁蛮,竟然也学会了打官腔了,真是始料未及了!
“据说是为我们大宋朝的一位大人物送行!他们还说,大人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那人回答道。
“哦?”我皱起了眉头。
这就有些奇怪了,契丹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雁门关内守军不过两万余人,即便加上附近三卫援军,也不过是五六万人而已,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就已经超过了六万,看样子,还会增加。虽然依据雄关漫道,可以极大地化解辽军的压力,我的心里面还是不很塌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战报利用最快的马匹送回了京师,而太宗皇帝在与朝中重臣们商讨了一夜以后,也下了最新的旨意,调集西北方面五万大军作为我的后援迅速开拔北上,并从河北一线调集各州兵马佯动,造成聚集大军的表象,替我减轻来自北方的压力。
在我看来,这个决定还是不错的,起码不是单纯防御那么傻,要知道,在时机成熟的情况下,佯动的兵马也可以变成真正的主力的,况且,河北那边的几位宿将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如果真的有机会,他们的动作比谁都快。
又过了半日,对面的辽营中忽然号角大作,接着就有人来报,说是对方营门大开,里面有一队人马出来了。
“有多少人出来?”我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
“约莫有两三百人,衣甲鲜明。”手下回答道。
“那就应该是要求对话了,他们不吭不响这么多天,也应该有动作了。”我猜测道。
走到城头上后,就看到了远远开过来的队伍,与我往常见到的辽jūn_duì伍不同,这支队伍的装备与服饰应该都是最好的,步调整齐划一,进退井然有序,令行禁止,让我想到了仪仗队这个特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