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殿向后走了几步,却是一片广阔的回廊,曲曲折折地约有百米长,绕成一个九转黄河的样子,廊下是山泉水,居然还没有被冰封,不断冒起的白汽中隐约有些硫磺的味道,想来是一股温泉,雪花一如水中即刻消失不见。
“四哥哥,你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是多么的洁白无暇,可是一但落入池塘之中,转瞬就化为wū水,同那腐草淤泥为伍,顿时失去了高洁的本性!你是不是也会慢慢地变成这个样子呢?”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怎么会?兰儿!花开花落自有定数,可是哥哥我对你的真情,就如那磐石一般坚定无二呀!”一个温和的男声悠悠地回答道。
我听得那男子的声音非常耳熟,回头一看,却见四郎领着一个身着粉色锦袍的女子向这边缓缓走了过来,两个人距离很近,四目相投处似乎有烈焰在其中燃烧一般。
“糟糕!怎么碰上他们了!”我心中一惊,不愿迎面碰上他们,免得大家尴尬,于是目光向旁边扫了一下,发现左侧的梅花丛中有条狭小的岔道,急忙一纵身翻过护栏跳了过去。
“咦?”那粉衣少女似有所觉,抬头向这边望了过来,指着微微晃动的枝条对四郎说道,“那里好象有人呀!”
“是风儿吧!或者是野兔什么的!”四郎随口搪塞道。
“野兔怎么可能跳得那么高?”粉衣少女反驳道。
“管他那么多作甚?”四郎看了看四下无人,再看看身边的娇柔女子,不禁心痒难捱,于是附在她的而畔小声说道,“难得出来一次,不如我们到那隔壁的厢房之中亲热一番吧!”
粉衣少女口中似乎先是嗔怪了一句,终于禁不住四郎的软磨硬泡,脸色有些绯红地跟着四郎走进了一间空置的厢房,不久之后,房间里面就响起了令人耳热的娇吟声。
我钻进了梅花丛中之后,却发现里面的小径曲折繁复,一树树的梅花挤在一起,满眼所见都是粉红。顺着花丛中自然形成的花径走了几步后,立时就迷失了方向,只见东南西北都有路,却不知走向哪一处好。再走了一阵,似觉又回到了原地,我心下不觉有些奇怪,忍不住将身子跃起,希望在空中向四处张望一番,看看现在究竟身处何方。
谁知道身形方才跃起,还没有看清眼前的景色,就觉得头目间一阵森森然,眼前一黑,身子如同受到大力向下拖拽一般,瞬时跌了下来,坐倒在花丛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我摸了摸脑袋,丝毫没有发烧之类的异常,于是很不服输地再一次腾身而起,结果又是一真头晕目眩地载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这个地方有古怪!怕是遇到了传说中的迷阵了!”我的心里嘀咕道。
看了看深如花海的梅林,若是乱闯,定然只有越走越糟,于是坐在一株梅树之下,思索对策,想了半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只见四下里寂静无声,竟不见半个人影,也没有鸟兽经过,我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想了一阵子后,我爬上了一棵粗壮些的梅树,四下眺望,结果发现周围都是粉红的颜色,落英缤纷,不见尽头,只看得头晕眼花。花树之间既无红墙碧瓦,亦无炊烟犬吠,静悄悄的情状怪异之极。再向外看,就不见尽头了,四周都是皑皑白雪,被那朔风一吹,尽是白茫茫一片,我心中忽感有些烦躁起来,下树一阵狂奔,只盼能够突出重围,不料却更深入了树丛之中,想觅愿路退回,却已经失去了方向,现下却是越想回去,似乎离原地越远了。
眼见天色渐暗,我依然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坐在地下,侧耳倾听周围的响动,希望能够辨别出一个方向来,好在遍地白雪,满目都是梅数,香气宜人,地上就如软软的垫子一般,却也并不算太难过。
“真是晦气啊!想不到居然被困在这个荒郊野外!”我见天色偏暗,心头有些焦急,忍不住望着天空长啸起来,声音甚为悠长,将附近梅树上的积雪震得纷纷落下。
象是听到了我的长啸一般,忽听得有人以琴声相和,我侧耳倾听,那琴声兀自萦绕耳际,定了定神,琴声远远传来,并非错觉。
琴声忽高忽低,婉转悱恻,似浅笑,似低诉,柔靡万端,听在我的耳中,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不由得有些纳罕。
不过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曲子好坏,也不是弹琴人的技艺优劣,而是根据琴声传来的方向,我可以顺着声音找到一条通过去的道路了,当下不敢怠慢,一边竖起耳朵来仔细辨别声音来自的方位,一边快速地移动身形,绕过那一树树的梅花丛,向前走去。
总算那琴声并没有突然停顿下来,我眼前的梅花丛越来越稀,终于可以看见对面数十丈外的景物了,一间茅舍宛然出现在眼前,竹木结构的屋子散发出一种悠闲雅致的风骨,令人不能自抑地联想到了高人雅士可能就隐居在这里面。
那屋子依山而建,前面是一眼寒潭,我尚未走近,就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寒气从其中散发出来,比之隆冬的朔风更加刺骨三分,端的是十分厉害。
“夏州李继迁,求见大雪山圣女殿下!” 还没有等我走出梅花丛,就听到有一个浑厚的青年男子的声音从花丛中的另一个方位传了出来。
我原本就要迈出去的一只左脚又缩了回来。
什么大雪山圣女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对于这夏州李继迁,可就是略知一二了。前些时候,夏州节度使、李继迁的族兄李继捧来京师朝见太宗,献出了党项李氏时代占据的夏、绥、银、宥、静等五州之地,宣布结束西北百年以来的割据局面,而太宗也很大方地赐予李继捧大量的财帛,并为他加了一大堆的名号,并令其在京师定居,传言说朝廷有意令其全族来京师居住,也就是要变相地夺取党项李氏一族的兵权。
此时李继捧的族弟,党项李氏一族的二号人物,作为银州押番落使的李继迁并未奉召就悄然离开夏州,来到这京师郊外的神秘茅屋,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呢?我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我微微将身子隐藏在一株粗大的梅树之后,仔细地向那自称是夏州李继迁的男子望去。
只见他的身材魁梧,约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鼻翼略高了一些,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长发微微带些自然的卷曲,略有些红色,一副异族人的样子,正在我观望的时候,那李继迁又开口说话了。
“圣女殿下,李继迁不远千里,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到大宋的京师,着实有些不易!还望殿下看在我李氏一族也曾为大雪山出过些苦力的面子上,破例赐见一面!”李继迁跪伏在茅屋前面的雪地上,恳切地哀求道。
我的心中越发地好奇了,党项李氏一族自唐末时就是西北一霸,几乎等同于西北王一般,占据夏、绥、银、宥、静等五州之地长达百余年,在西北的势力盘根错节,影响深重,就连朝廷对待时也是瞻前顾后,不得不小心提防,可是李继迁作为族内的二号人物,为什么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雪山圣女苦苦哀求呢?
“你本没有必要来的——”良久之后,屋子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声音,似乎很熟悉的样子!”我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
接着就感觉到那声音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四方尽是那女子的声音在响,接着我就看到那李继迁抬起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向我这里看了过来,似乎有种不屑,又有一种怜悯的意味儿,令我心头火起。
正在我觉得有些愤怒的时候,一张蒙着白纱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接着就看到她将如青葱一般的玉指伸出,在我的眼前一拂而过。
我的意识一阵空白,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