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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夜色中,宫殿绵延,长亮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忽而炸开的冬雷划破夜空,短暂的照明后又归于黑暗。
在皇城脚跟巡夜的侍卫被吓得一激灵,连着瞌睡都给吓没了,戳了戳旁边的人,“咳,这时节的打干雷,可真邪了门儿啊。”
“可不是么,怪不详的。”那人抹了把脸,下半夜的当值最是难熬,这么噼啪震了两下,精神头儿倒是回来了,接着巡逻。
一声女子高昂尖锐的惊叫自西北角蓦地传来,巡逻中的禁卫军对视一眼急匆匆就往那方向赶过去了。
西边芳华殿,一名身材瘦弱的宫娥颤颤巍巍地站着,极为忌惮地避讳着院中树下的一幕,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隐约瞧着像是动物的模样,皮毛让人整个扒了掉儿,扔在边上,染着殷红血迹夹杂着雪白。
赵文宛等人是最快赶到的,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是白天还被文熙文萱两姐妹抱着把玩的宠物雪球儿,猛地瞧见被残害扒皮,赵文熙当下就晕了过去,又让宫娥兵荒马乱地安置去里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赵文宛走到那打着哆嗦的显然被吓得不轻的宫娥身旁,开口问道。
“刚……刚刚。”
随着方才的动静,芳华殿里聚了越来越多的人,慈安宫的芸姑姑等,都是各殿派来查看的,唯有越贵妃在侍女来瞧过之后,匆匆赶了过来,脸上神色悲戚愤怒,指着赵文萱赵文宛二人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文萱虽不至于被雪球儿惨死的模样吓昏过去,内心受到的冲击也是不小,一对上越贵妃指责的神色,下意识地就把责任往外推,“回娘娘,小女也不知何人如此凶残,竟做出这等事。”
“既是你发现的,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赵文宛仍揪着发现尸体的宫娥询问。
“天黑,没没没……没发现。”
赵文萱心底慌极了,白日里是她见雪貂亲近赵文熙才攒说着,求了借玩一天,明儿个就给送回去,如今对上越贵妃森冷寒意的眸子,生怕担责,又想到赵文宛那貂皮大衣一说,咬了下唇,面上闪过犹豫道,“回娘娘,文萱不知有一事当说不当说。”
“说——”越贵妃痛失爱宠,心情差到极致,绷着面色重了口气道。
“宛……宛姐姐白日里说……说雪球儿皮毛滑溜,做不成貂皮大衣,做个毛领子倒是够的。”赵文萱索性豁了出去道,补了最后一句,是铁了心要把罪名按赵文宛头上了。
赵文宛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跟看外星生物似的,怎么会有这般蠢的?在真凶未明之前,自个儿窝里倒是先斗起来了。只这么一说,越贵妃看向赵文宛的目光越发不善,本就不喜欢赵文宛,照着过往风评,也的确能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也不知巧合还是,赵文熙这会儿又让人扶了出来,只是脸色撩白,神色哀伤不似作假,看到越贵妃在没忍住眼泪,没有声儿地掉着泪珠儿,显是为了雪球儿伤心不已。
“都是文熙不好,要不是文熙将雪球儿抱过来,也不会……”哽咽着话说了一半儿再也说不下去,一双泪眼凝着赵文宛,“姐姐不喜欢我们,也不该拿雪球儿出气。”
赵文萱扶着她,看向赵文宛的目光含了几分幽怨,就好像这事儿的确是赵文宛做的似的。
站在人堆里的芸姑姑闻言皱了皱眉头,赵文宛如何对赵文熙的她可亲眼瞧见,可这两个妹妹呐……
赵文宛倒不意外两人这时候的一致口径,让自己背这个黑锅,心底反倒对于赵文熙的女主光环很是羡慕,这么一昏一哭的,往越贵妃身边一站妥妥洗清了嫌疑。宫灯映照着冷艳高深的脸庞,叫人瞧不出神色,究竟是伤心或是其他,入了各人眼中各有猜测。
“母妃,这儿是怎么了?”一道清越的声音纳闷响起,永平公主顺着众人瞧的方向亦是看到了雪球儿的尸体,瞳孔缩了缩,往赵文宛身边快走了两步,带着一丝惊恐道,“雪球儿是怎么了?”
“永平,过来,别和杀害雪球儿的凶手站一道。”越贵妃嗔怒道。
“凶手?”永平诧异地看了一眼赵文宛,随即摇了摇头,“母妃,今儿晚上我跟宛姐姐一块儿睡的,才不是她做的!”
赵文宛掠过众人不一的神色,尤其赵文萱等,缓缓勾了嘴角,永平怕打雷,第一道雷响起的时候偷摸摸了过来,所以谁也不知道。方才出事,她先披了外衣出来,永平的系带打了死结又不好衣衫不整的出现,就慢了一步,谁料就有了这出好戏。
“永平你怎么确……”越贵妃闻言也是意外,呐呐问道,随即天空又是一道惊雷炸开,瞧见永平往赵文宛身边瑟缩了下的身影,当下就明白了,永平怕雷这个毛病自个儿怎么忘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和赵文宛这般亲近。
“雪球儿的事儿必须要找出真凶,给本宫查!”
这一厢,见赵文宛居然这么容易就洗清了嫌疑,赵文萱紧抿着唇,心中更是惴惴,不期然对上赵文宛投过来的神情,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在心底念出了她说的话——你死定了。
陡的一惊后退了一步,险些踉跄摔倒。明明不是她做的,却生了不好的预感。
越贵妃注意到她的动静,视线久留了会儿,看着她越显发白的面色,划过一抹沉色,却让后者更是白了脸,惶恐不安。
御医阁里有专门为动物诊治的,毕竟宫中妃子喜好圈养宠物,总要有个精通这方面的,温太医留了洋回来,技术更是精进,不一会儿就从雪球儿的口舌里的食物残渣里查出了迷药。
雪球儿的吃食御膳房有另外做的分量,今儿个的都是赵文萱去取的,旁人没领过,宫娥从御膳房询问清楚后同越贵妃回复道。赵文萱听完当下吓得跪倒在地,急忙喊冤道,“娘娘,不是小女做的,小女怎么会给雪球儿下药呢!”
“这就难说了,你与文宛妹妹不合,自琼花宴来多有争执,说不准就是想借此事嫁祸于她呢?”始终旁观着的锦屏郡主突然开了口,引导着众人回忆起方才赵文萱对赵文宛是如何咄咄逼人的。
“郡主休要含血喷人!”赵文萱哆嗦着声音凄厉辩驳道。
两人这些时日本就积攒着怨气,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了。赵文宛摸了摸有些寒凉的胳膊,身边永平公主拿了披风递与她,瞧着永平乖巧的模样,赵文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要永平是她妹妹该多好。
越贵妃被二人吵得头疼,“够了……”
赵文萱连连喊冤,越贵妃却是不肯再瞧一眼,求她可怜,谁可怜她的雪球儿,一思及此,越贵妃更是心痛万分,不愿久留,便招了随身侍女好好安葬雪球儿。
继而对这赵文萱怒道:“本宫让你好好照看雪球,确是这般惨死,无论凶手是谁,你都难辞其咎,罚你去替雪球抄写经卷七七四十九日,下去罢,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娘娘明鉴呐,臣女并未做过,臣女是被冤枉的……”赵文萱颠来倒去也只有这么一句,一下一下磕着脑袋,看是十分可怜。
随着越贵妃的重判,锦屏郡主嘴角微弯,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笑意,始终对她有留心的赵文宛自然也瞧见了,印证了自己的推测。赵文萱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情陷害她,若没有永平作证,倒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划,忍了这些天,终于忍不住在快离宫前设计了这出。
赵文宛眯了眯眼,侧头在永平耳边提点了句,后者眼眸亮了亮,毕竟对雪球儿也有几年情分在,不舍得它这么含糊死了,当即道,“母妃,永平这儿有个笨法子揪出真正凶手!”
越贵妃不解地看向她。
“太子哥哥驯养着的那只勇士,鼻子可灵得很,那凶手沾了雪球儿的血迹,勇士一定能嗅的出来!”
越贵妃闻言,也就准了,不一会儿就由禁卫牵来了勇士,半人高强壮的黑色狼狗,黑色眼珠带着煞气,呼哧呼哧地喷着鼻息。锦屏郡主自勇士出现,便有些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人堆里退了退。
宫娥让勇士闻了雪球儿的味道,太子的随身侍从紧紧拽着勇士脖子上的套圈,很快就拉不住似地奔了出去。锦屏郡主仔细瞧着,眼看那狼狗直扑自己而来,当下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