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 洒落在屋内一侧的白瓷花瓶上,花瓣上还残留着露水的痕迹, 娇艳欲滴。
那道士听闻陆老爷请求,面露难色, 却没有执意要离开, 陆老爷见此, 连忙再三恳求, 言辞恳切,道士终究叹了口气, 手抚长须, “罢,罢, 杀一人而活百人,无论是孽是债, 都由贫道受着便是。”
这一番话充满着悲天悯人的伟大感情, 陆老爷心底最后一丝怀疑散去, 他本是官场中人,多疑已成了本能, 如今对道士全然信任, 不由得再次一拜, “道长大恩, 陆某铭记于心, 待道长解决了那孽障, 陆某定然奉上厚礼。”
道士眼中莫名光彩一闪, 继而佯装不悦道,“陆善人说得哪里话,贫道修行不为金银权势,此话休得再提!”
“是,是,”陆老爷忙应道,却在心底下定决心,定要打听出道长出身何处道观仙山,奉上一笔丰厚的香油钱。
道士满意点头,肉疼不已,却又不得不保持着神仙中人的作态,皱眉沉思片刻,手上掐算一番,摇头道,“不好,不好,你这孩儿与陆家实在是相克,若是贫道在府上解决了他,恐他会拼死反抗,伤了陆家根基,若是陆善人相信贫道,就请让贫道带走他。”
“道长法力通天,陆某哪里有不相信的,”陆老爷没有一刻犹豫,直接就回道,他也不问道士带走陆溪之后会如何处置他,“道长”
一声嗤笑声在屋内乍响,两人不约而同回头望去,却见是早已被他们遗忘的邵夫子。
那位素来神秘的邵夫子懒懒靠在椅背上,陆溪卧在他怀里,手里还捏着一块糕点,嘴角处留有残渣,正茫然无辜的回视二人。
二人正在讨论他的去留,可能还关乎生死问题,结果正主却浑然不知,陆老爷分明知晓陆溪不过一五岁孩童,眼下还是起了憋屈之感。
他咽下这口气,对邵夫子道,“邵夫子,此乃我陆府家事,不知夫子可否避退一侧?”
陆老爷说得含蓄,语气却与内容不符,本就是家事,懂礼知礼的人第一时间就该退开,哪里会有人和邵夫子一样?恬不知耻留在现在!
“瞧陆老爷这话说的,”邵夫子语气轻佻,陆老爷的话对他一点干扰都没有,“小陆溪是我救命恩人,我自该好生照顾他,眼下有人打他的主意,欲要谋害于他,我怎能置之不理?”
摆明了要掺和此事。
陆老爷眉头狠狠一皱,心底对父亲说了声抱歉,姓邵的如此不把他们陆家放在眼里,就不要指望他还顾忌那不知道在哪的势力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邵夫子道,“对了,还不知陆老爷是如何与道长相识的?”
陆老爷勉强压下心底不耐,语气不善,“邵夫子问这个做什么?道长是有真才实学在身的,不必怀疑。”
“哎──”邵夫子笑了笑,老神在在,“陆老爷急甚么?说来邵某家中也认几位道长,懂得一些道家知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道长论道一番?”
道士这才出声,一派仙风道骨,不见被质疑的不悦,“小友不信贫道也是正常,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一条性命,既然如此,不如让贫道为小友算上一卦。”
邵夫子恍然,原来是因此得了陆老爷信任,不过那女人是陆老爷枕边人,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恐怕他会出手干预也是那女人早就预料到的,真是不能小觑了后宅女子。
“道长出手便是。”
道士欲要镇住他,说是算卦,却不见摆出罗盘铜钱,而是如同初时盯着陆溪看一般看着邵夫子。
他沉吟片刻,道,“小友名字中当有火字,年弱冠,父母健在,上有兄长,下有幺妹,出身富贵,年yòu成才,一生顺遂,大劫躲避,小灾不断,此为yīn物相克之象。”
邵夫子又是一声嗤笑,笑过后看向陆老爷,“就是这般水准的骗子骗到了陆老爷,当真可笑!”
他自是清楚,这道士已经是竭尽全力完善说辞,无奈邵夫子本身就神秘兮兮,在陆家流出的消息少得可怜,这样的说辞也能骗到一部分人,但却骗不到邵夫子分毫,因为他告诉陆家的消息都是他挑选过的,其中未曾没有水分。
陆老爷不明所以,但一而再再而三被邵夫子打断,发热的脑子登时清醒了少许。
不等他说话,邵夫子从位置上起身,一步步往道士走去,他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将二人带入他的气场之中。
“道家名号旭东,俗名李深,七岁丧父丧母,被族中长辈赶出家门,偶得散修道士赤离道人,现年四十有二,因yòu时被家族视为克父克母之人,平生招摇撞骗多为后宅女子所用,专为排除异己。”
他一席话说完,二人还处于迷茫之中,只闻缥缈声音,却动作不能,连思想都被定住。
邵夫子打了个响指,听在二人耳中如同一道惊雷,猛然惊醒。
陆老爷尚好,迟来的震惊侵袭了他,他在官场混迹多年,到这时,如何还不明白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而道士急急忙忙要往后退,一时身体反应不及,动作赶不上脑中想法,腿纹丝不动,整个人往后仰去,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一道声响像是提醒了陆老爷,他面色忽红忽青,扬声一声怒喝,“来人!将这骗子拿下,关起来!”
被他刻意屏退的下人闻声赶来,管家视而不见屋内的古怪气氛,招呼下人把道士绑起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