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看到小姐过来之后就进去禀报了, 厅内的几人听到她要来,面色各异。
沉默之后,还是孟太太先开的口,满面歉意,对凌夫人道,“珍娘,这件事总归是我们家做的不对,让嘉卉进来,浩言当面给嘉卉道歉。”
凌夫人看了凌培玉一眼,最后轻轻点头, 前来禀报的人就低头出去了。
谢婉徐步进来, 一身月白色裙衫, 腰间系着同色要带, 外配一件雪白斗篷,毛茸茸的一圈衬着她的脸颊格外小巧jīng致, 步履之间衣裙叠飞,裙角一枚莹白玉阙压着裙摆。
她一进来孟太太先是眼前一亮,再又升起极深沉的遗憾。
解下斗篷递给丫鬟, 抖落一身寒气, 谢婉才有心思看这满厅的人, 凌父凌母暂且不提,那雍容华贵的妇人应当便是孟太太。另一中年男子, 一身正气, 无论何时面上都带着温和笑意, 观之亲切却又不失威严。
而那跪在正中间正恶狠狠看着她的狼狈青年自然就是凌嘉卉的前未婚夫:孟浩言。
容貌算是不错,与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听闻他在安城的名声也不小,是为安城俊杰。
这样的人谢婉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的凌嘉卉就不同了,本来孟浩言就是安城良婿人选,她曾听过他的传闻,又是自己的未婚夫,即使见不到人,先入为主的也会有一丝好感。
可惜这好感未换来对方的怜惜,反而丢了性命。
几乎是在看到孟浩言的瞬间,谢婉就敏锐感觉到凌嘉卉灵魂的波动,传出的感受失落、愤怒、不解。
很显然,凌嘉卉的执念与孟浩言有关。
凌嘉卉情绪低落,沉默不语,谢婉主动戳了戳她,“小姑娘,让你瞧瞧你的未婚夫也不过如此。”
谢婉对上他的目光,脚步明显一滞,勉强笑着给几位长辈见礼,“爹娘,孟伯伯,孟婶婶。”
她那么明显的停滞如何能瞒得过在场的诸人。
凌培玉当即就哼笑一声,漫不经心抬了下眼睑,对着孟车谦道,“逊之,贤侄已经跪了许久,该让贤侄起身了,左右你我两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不必为难孩子。”
听起来这话再体贴不过,然而熟知凌培玉性情的孟车谦听得出来,他这位好兄弟是真的气急了。
当下他便不着痕迹握紧了拳头,“凌弟说得哪里话,做错了便是错了,只跪一跪算什么。”
说着他便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厉声呵斥,“看什么看,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改?今日你嘉卉妹妹就在这里,你就跪着向她赔罪,到她原谅你为止!”
闻言同一瞬间,凌父和谢婉都迅速的皱起眉,骂了一声,老jiān巨猾!
只要凌培玉没有要和孟家断绝往来的想法,都必须原谅他。
而让凌父更愤怒的是,孟车谦这话是对着女儿说的,女儿家脸皮薄,怕是受不住。
孟浩言听到父亲的话却是不可置信,“求她原谅?不可能!”他直接拒绝,昂着脖子争辩,“我没有做错!包办婚姻是腐朽的糟粕!我们崇尚的是自由恋爱!先进的西方思想!”
谢婉眉心陇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热血,激进。她并不是没见过和平的现代未来,与之相比,这个时代的人用力过猛。
不提她在这里思考,那厢孟车谦三番两次被儿子反驳,终于怒了,他起身愤然一脚踢去,孟浩言一个壮年男子不知道是躲不了还是不敢躲,轻而易举的就被孟父掀翻在地。
孟太太愣了一下,实在是丈夫速度太快,眼下见到儿子的惨样,连忙上去拦住丈夫,“老爷,打不得啊,言哥儿是你的骨肉啊。”
动了手,凌家夫妇也不好干看着,对视一眼,都是无奈摇头,真是便宜那小子了,不管真假,孟车谦都做到这地步,亲自动手打了孩子,这事也只能算了。
孟车谦一把甩开妻子,怒目而视,“让开!还不都是你惯的!瞧瞧你教的好儿子!”
他刚准备再动手,凌培玉就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叹息,“好了好了,逊之,到此为止,孩子再不对也不能动手啊。”
凌夫人扶起险些倒地的孟太太,孟太太眼角含泪,扑到孟浩言身上,抱着他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场面十分好看,坐壁上观的谢婉发觉凌家夫妇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是,做戏做到他们面前,还不得不配合着演下去,如何不生气。
“你家爹娘都是厚道人,”谢婉带着赞赏和凌嘉卉说道,接着又语气一转,“可惜太厚道了。”或者说,是读书人,所以抹不开脸面来闹。
“换作是我,有人敢这样伤害我的亲人,不让他脱成皮是不够的。”谢婉幽幽道,许是乍然见到家庭如此和睦的人家,偶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