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佩服。”皓月清辉撒下,反衬得月白衣袍清冷至极,像是万丈冰原下深藏的利剑,不见锋芒,却杀意尽现。
“更深露重,在下便不再叨扰,言公子也该尽早回去,免叫你心上那位姑娘担心。”白袍轻动,踩着一地碎光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直静默在旁边的椿瞧见言澈此时神思不太集中,想起自己来这后受到的所有屈辱皆由他们而起,狠意滚上心头,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映出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想要斩草除根却听到后头响起一声冰冷呼唤:“椿,还不快跟上。”扭头正对上那人凌厉的眸子,身子不由微颤,迟疑良久,终是愤愤剜了言澈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言公子最好快些回去,适才我听手下的人说,林姑娘独自一人去追她哥哥去了。五年弹指一瞬,物是人非,只怕那西骓早已不记得什么兄妹情谊了。”
夜风携来清泠声音,言澈恍然醒悟过来,仓皇望了眼吉庆街方向。火舌早已冲破地界,煌煌耀红了半边天际,脑海里嗡声zhà响,心头似突然被人绞住一般,奇痛无比。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火光,铺天盖地的火龙卷起墨黑灰烬向着孑然立在下方的林鸾咆哮着猛扑过来,炽热流火飞窜在她身旁,腥红一片。
灼火呼啸之中,林鸾并未因畏惧而紧闭上双眼,反倒将双眸睁得更大,死死盯着灼眼火光后头的两个身影,一妖娆一刚毅。葱白小指紧握成拳,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勇气不让自己倒下,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喑哑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一句话,却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你的家事,自己处理好,我先行一步。”赛雪心最后觑了眼这对兄妹,留下一句冷笑便拂袖离去。
炽烈火光慢慢退去,那人静静站在火光之中,明明是玄衣加身,落在林鸾眼中,却同周边一样,通身火红,恍若血玉般灼眼,却充斥着杀戮的气息。
“哥哥!”
“呵,谁是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双十一啦!!!
☆、绝弦曲
“哥哥!”
出门前,林鸾虽已于心中思忖再三打定主意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能动摇本心,可今时今刻再见到他,xiōng腔内涌起的阵阵热cháo还是叫她难以平静,就连绣春刀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不要叫我我哥哥!若我没记错的话,林总旗的哥哥林烨早在五年前就已然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我是西骓,就是那宫宴纵火案的主谋,你们这群朝廷鹰爪孙四海缉捕的要犯西骓。”
淡淡笑意绘在他嘴角,原本就冷峻的面容眼下又添了几层寒意,纵使周身烈火盘踞亦分毫不减其锐利。眸色疏离似覆着层千年不化的霜雪,腥红火光跳动在他眼中,扭曲了他的容颜,衬上那道可怖疤痕,让他在瞬息间恍若yin沉偏执的神魔一般。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林鸾无力地动了动微微发颤的嘴chún,艰难从齿间磨出一句话来,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明明想给他一个微笑,可一开口,杏子眼中却先染上了一层薄薄泪光,将面前这位嗜血冷漠的杀手身影模糊开去,仍旧无法同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重合。
“为什么不会是我?”西骓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看似漫不经心地抬手抚过剑身,在剑尖上轻弹了一下。
脆响落在林鸾耳中,似翠玉掷地,却又一次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心窝处的抽痛感,心乱如麻。那是林烨舞剑动手前的习惯,即便她多么不愿相信,现在却再也不能诓骗麻痹自己了。
西骓就是林烨,林烨就是西骓。
五年前的那场巨变,他没有死,而且还活成了另一副模样。又或者说,死去的是彼时那兰芝玉树般的温润少年林烨,而活下来的却是嗜血如命的冥火教残bào教徒西骓。
林鸾始终不太明白,当年那个赤心忠胆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也是那场变故的受害者,更加无法相信昔日致敬致爱的哥哥会被那场大火全盘抹杀,像是重塑了骨血,却唯独偷换了一颗赤子之心。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任凭冷硬的刀柄在她手心嵌出红印她也浑然不知。
地下火舌已冲破阻隔疯狂侵略过吉庆街上的每一寸土地,霎时民怨载道,哀鸿遍野。此情此景,她最该应该做的,便是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穷凶极恶之徒一刀绞杀,告慰那些无辜丧命之人。可握刀右手却始终没有力气抬起,颤抖间,左腕间的袖箭更像是一条柔弱无骨的du蛇,贴肤游走,嘶嘶露着世间最du的牙静候她的答案。
见她久久不回话,西骓干脆持剑上前一步,声音也随之yin沉起来:“这五年,只怕林总旗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明明是句兄妹间寻常关切的问话,经他口中说出,反而显得无比悲凉嘲讽。
“三皇子下场如何?林家下场如何?我背井离乡,受尽欺凌,又是拜谁所赐!”腥红火光应声呼啸,映出他那狰狞面容,额角bào起的青筋犹在,倏尔又勾起嘴角冷声道,“可你呢?你竟还同他们沆瀣一气,甘愿沦为朝廷鹰犬。在下敢问林总旗一句,是否还记得那日来林府抄家的人,穿的是什么衣服?”
“这不一样。”林鸾死死咬住下chún,摆过脸去不看他。
“不一样?呵。”西骓笑意越发冷淡,“真没想到你竟还如此天真可笑,这朝廷的秉xing,何曾改过?”
“朝廷固然有错,可你是否又曾想过,这京城里住着的远不只有那些身居高位,钟鸣鼎食的rou食者,更多的是普通百姓!你难道都忘了爹爹以前曾带我们同他们一道下过地,撑过船,出过摊吗?那些东瀛人安的什么心你不是不知道,勾结他们无异于自毁城墙,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勤勤恳恳的小老百姓!”杏眼似再也蓄不住浓重水意,泪珠儿便断线般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滑落,“树无根不立,根离树不活,你这么做让爹爹如何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歇?”
“这我当然知道!何时需要你来提醒?”西骓的眼里似乎也跟着灼上了火光,直直盯着眼前这纤瘦身影,想是要将她刻入骨髓,“你可知,我流亡在外的这些年,都遇见了些什么样的人?”
嘴角讽意加深,不等林鸾回话他又自顾自回答道:“边疆苦寒,就在我饿晕在街头的时候,救济我的是一个被官府敲诈落魄的商贾人家;还有那从家中衾被中分出一半棉花为我赶制冬衣的姑娘,她是受尽□□从京城逃亡至此的;甚至还有被苛捐杂税压弯腰的农夫,替上司顶罪的小吏……这些人,可都是自愿入我冥火教的,多年蛰伏,只为有朝一日能洗雪前耻,即便知道是螳臂当车,也要往你们身上狠狠捅上一刀!”
西骓越说越亢奋,眼中灼灼漾起奇异光芒:“林大人最爱的大明朝,已经病了!从根烂到骨子里,就像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表面上瞧着歌舞升平,实则内里早就被蛀空了!敢问林总旗,你既已知晓,你那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从我们血rou之躯上榨干而来的,你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吗?啊!?”
林鸾错愕在原地,眼神闪烁,始终不敢看他。充斥在四周的灼热气流炙烤得她身心俱疲,她不想再思考什么,只觉头疼得紧。抬手揉在额间,才发现双手已颤抖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