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还好意思埋怨我?要不是你的疏漏,凭我们俩的身手怎会抵不过那个姓言的?”
裂帛声同低吼声一道响起,听着像是在包扎伤口。
“你还敢瞪我?怎么,我说错了?分明就是你见到故人后心慈手软,舍不得下重手,这难道也赖我?”
正当二人吵得兴起,只听嗖的一声,两枚银色飞刀jiāo错刺破夜色冲着他们飞去。毕竟是习武之人,警觉得紧,只轻巧旋身便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躲闪之际,狭长银刃紧随其后,向着其中一人劈去。
利刃相jiāo,嘶嘶声响,似du蛇盘踞丛中暗暗吐着信子,玩味地欣赏自己的猎物。月华倾斜而下,刀锋跟着泛起幽冷寒光。隔着浓重水色,林鸾瞧见了那副玄色鬼面,狰狞狠厉,犹是面具下的一双厉眼,叫人望而生寒。
瞬息间,林鸾瞧出他片刻失神,手转刀柄,将他手中利刃弹开后旋即又挥刀冲着他要害迎去,却又被他轻松闪过。一退一进,一张一弛,林鸾虽占上风,可心中却又泛起低估,这步数招式为何这么熟悉?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从旁处突然飞来几枚暗镖,瞄准的正是林鸾额角。寒光凛凛,暗镖已胁迫至身前十寸处,而绣春刀又被眼前人限制住,千钧一发之际,鬼面人竟突然抬手挥去,生生将几枚暗镖打落在地。
“西骓!你这是什么意思。”夜色中隐约显出一人影,却瞧不真切,“我好心帮你,你竟然还……”剩下的半句话还未及出口,就随着一口凉气被说话人咽了回去。
因着逆光,林鸾虽瞧不清他的面容,可他却瞧清了那双杏子眼,眉宇间的倔强同某人如出一辙。抬眸瞧了瞧那鬼面,但见他眸中戾气不减,心中了然。遂双手抱xiōng婀娜站好,yin阳怪气道:“得,算我多事了,你们俩好好聊,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应是那人遁水离去。林鸾二话不说便要追上,与此同时,银光赫然横在身前,杀意尽显。
“哼,你已身负重伤,何必再徒劳挣扎,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赚得一线生机。”
林鸾挑起嘴角,昂起头不屑道。
“生机?哈哈哈哈哈哈哈,”鬼面人倏尔仰天大笑,调准刀尖对着她,“丫头,撒谎也不打草稿。宫城纵火,刀胁皇上,哪还有什么生机可言?”
“你也知这前头是死路,竟还要拼死往前闯,也算不得聪明。”
“是呀,聪明人只会明哲保身,挑一种最妥当的方式苟且偷生,就像你一样。”
林鸾哑口,辨出他眼中讥讽,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回嘴,只能紧攥刀柄,手背上青筋根根可见。
“地狱门开,冥火昭昭。我们学不来你这般聪明,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动动这些大人物。”鬼面人撤回长刀,指腹轻轻擦过刀刃,抹出更凛冽的寒光。“协助我们将黑火送进城的老余头,他老家的土地被官府强行占去,儿子抵死不从,最后竟真叫那群孙子给活活打死了。”
秋风肃肃,似喑哑的号角,低声哀泣。
鬼面人斜了眼林鸾:“还有帮我们将黑火藏入烟火筒,掩护我们入宫门的宫女,她也是自愿的。因为她年仅七岁的弟弟曾被县衙的官老爷抢去做娈童,死的时候只用一条白绫裹身丢进乱葬岗喂野狗!”
许是用力过度撕扯到了xiōng膛伤口,鬼面人不得不镇定下来:“我们不过只想好好活着罢了,为何就这么难?抬头瞧瞧那些个大人物,各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他们凭什么就能活得如此轻松惬意,而我们就如同蝼蚁一般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就因为我们愚蠢是吗!”
“够了!”
林鸾垂下头,不愿也不敢再同他对视,身子微微颤抖,似用尽了平生所有气力才吼出声。
鬼面人眸色越发yin冷,玩味地看着她犹疑的模样,不觉心中大快:“怎样的活法才叫聪明?可否告知一二,阿鸾?”
杏子眼骤然抬起,面上满是惊愕:“你你你……叫我什么?”
清辉之下,鬼面人一扫先前戾气,低头失笑,将刀收回鞘内,抬手取下玄色鬼面。最先瞧见的是他右眼下的可怖疤痕,应是烧伤所致。双颊瘦削,面色沧桑,瞧着还算清秀。自下颌到鼻梁,每一处都叫林鸾心惊,待到瞧清他的眉眼,她彻底呆住了。
那抹chún,总是笑容浅浅,哪怕自己捅了篓子也不曾见他说过重话;那双眉,是她yòu时最爱用手摸的,细细软软,似他的xing子般温润;那双眼,她曾觉着里头装着整个春天;那个少年,她曾以为他死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阿鸾,别来无恙。”
“哥、哥哥。”
哐当一声,玉手再也握不住绣春刀,人也跟着绵绵瘫坐在地。回忆如洪水猛兽,搅得她头晕目眩。哥哥,怎么会是他?五年前的大火,他逃出来了?他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头疼。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是以西骓为主视角写的,
也就是林鸾的哥哥林烨。
“浴火噬华”的烨。
顺便将前文的线索都串联一遍。
入秋后,他开始变得多梦,天干物燥,身上的旧伤也跟着隐隐作痛。
小苍山凉亭中,玄色鬼面具倒扣在圆石桌上,随着夜色降临而渐渐泅上寒色。酒坛子闷声落在面具旁,飞溅出两三滴浊酒。
搭在陶酒坛上的手虽缠满纱布,可修长外形依旧清晰可辨,惹人遐想。应是双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妙手,而这人也应是个常年抚琴浓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儒雅公子。顺着手臂往上看去,男人乌眼深邃,鼻梁高挺,薄chún紧抿,瞧着还算清秀,可却总带着厌世的疏离冷漠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许就是那右眼下的烧伤疤痕。
天际逐渐泛起墨蓝色,于此处俯瞰,正好能将这四九城全然收进眼底。月华朦胧似纱,轻柔披在人间,吹弹可破,城中华灯初上,点点错落,勾勒出一副海晏河清的盛世画卷。只可惜,这苍天古木徒有其表,内部实则早就被蛀空了。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西骓嘴角挑起一丝轻蔑弧度,月色温柔,却终究无法照进他的眼中。抬手将坛中残酒一仰而尽,浑浊液体顺着下巴流至喉上,于衣襟上沁出深色。喉结滚动,衣襟下的丑陋疤痕隐约可见。
秋夜风寒,浊酒无温,喉中痒意叫他忍不住闷声咳嗽起来,辣意冲至鼻间,让原本困顿的大脑瞬间清明许多。胡乱擦去嘴角酒渍,他自嘲地笑了笑。林烨呀林烨,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着酒不离口了?
昨夜,他又梦见她了。
林家曾引以为傲的小女儿,才名远出自己之上的亲妹,也是在家破人亡后投奔了自己仇家的亲妹。听说自那日抄家后,她便入了锦衣卫,还立下了好些功劳,就在自己落魄街头,沦落到与野狗抢食的时候,她竟与那群rou食者狼狈为jiān,锦衣玉食?呵,当真讽刺,若是父亲泉下有知,定不能安心!
那日的大火,那日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