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确不是z市的市中心,倒是比较接近之前扫货的集装箱码头。施工尚未完成的道路两旁,耸立着一座座等待拆迁的农居房。路旁芜杂疯长的植物则意味着这里很可能也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源源不断的丧尸,最后止步于一幢体量庞大的建筑门前。然而奇怪的是,这里附近并没有奠柏的踪影。
“仓储式超市?”苏合眯着眼睛辨认着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残破招牌,“这些丧尸半夜过来干什么?扫货吗?”
杜云飞操作无人机环绕着超市飞行。这是一间大约有五层楼高度的巨大超市,从楼层外侧张贴着的宣传海报看来,里面应该储存有不少食品和日用品。在末日初期应该也算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镜头转到超市侧面的时候,二楼的几扇落地玻璃大窗立刻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窗上赫然刷着两个大字——“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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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杜云飞将夜里发生的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
听说有幸存者,短暂惊愕过后,大家的态度却显得非常谨慎。
海臣率先说出所有人的顾虑:“又是喊救命的?上一次要我们救他的那个眼镜仔,坟头草都已经一丈高了。”
吕如蓝也问:“求救讯息会不会是以前留下的?”
林幼清附议:“类似的求救字样在市区里也有不少,光凭这一点,我觉得还不能判定里面有被困者。”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陪了杜云飞一夜的苏合用手支着头,“那附近根本就没有奠柏,丧尸又不是人,干嘛围着超市转悠?”
“的确像是有阴谋。”
杜云飞说出了昨晚和苏合私底下分析的结论:“奠柏是有智慧的,它之所以这样做,说不定是在设计一场针对我们的报复。”
“的确像陷阱。”段鲸向来都是谨慎派,“无论如何,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观察情况。”
既然大家的意见都差不多,那么这件事也就暂时以观望为主。无人机每天往那边飞一次,查看丧尸和超市里的动静。
到了第三天,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发现,超市里真的有人。
这天中午,负责空中监视任务的海臣将录像重播给其他人看。超市二层那些写满了求救字样的落地大玻璃窗里,果然出现了两个六七岁的小孩。
两个孩子显然是发现了低空飞行的无人机,敲打着玻璃窗想要说些什么。紧接着画面里又跑来了一名瘦弱的年轻女性,同样对着镜头努力挥动着双手。
不用听见声音都可以猜得出来,他们是在求救。
无人机在空中悬停了一阵,最终还是升高返航。看见女人失落的眼神逐渐消失在画面中,大家都沉默了。
“这个女人,会不会和那个眼镜男一样,都是陷阱?”段鲸试着想到了一个疑点。
“凡事讲求动机。如果她要害我们,理由是什么?”苏合更进一步寻思,“他们现在被丧尸围攻,自身难保。难道还觊觎着我们的财,想要害我们的命?”
吕如蓝建议:“咱们不如先问问他们的情况,把要问的问题全都写在一张大纸上给他们看。然后再根据她的答案做更进一步的判断。”
海臣也表示同意:“青海那边不是还保留有全国的居民档案信息吗?先问清楚他们都是谁,让朱一心帮忙查查底细再说。”
事不宜迟,大家商议着拟定了十个问题。全都用马克笔写在白色防水布上。当天下午就让无人机拿着大字报飞回到了超市外面。
超市里的孩子们很快就发现了无人机,他们又找来了那个瘦小的姑娘。姑娘仔细看了大字报,然后迅速找来纸笔开始回复。
无人机的高清摄像头,很快就将姑娘的回复传回到了佛光岛上的别墅。
“她说她叫胡思雨,是一位幼儿园老师。超市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小孩,两女一男,都是附近寄宿幼儿园的幼童。丧尸潮爆发之后,她带着三个孩子躲到了超市里。与他们一起的原本还有几个成年人,但在这几个月间死得死、走得走,她和三个孩子被当做累赘,留在了超市里。现在超市里还有东西吃,但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有一个孩子在发烧,超市里没有药品,她很担心。”
读完所有姑娘写下来的回复,海臣回过头去看着其他人。
“这姑娘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看起来可真够认真的。”
沟通完毕,无人机返回佛光岛。与此同时,林幼清也已经与青海方面取得了联系。
在简单听说了超市里的情况之后,朱一心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叹出一口气。
“这种情况,我必须实话实说……根据我这几个月经手以及目睹的案例,他们获救的可能性很小。军方目前没有条件为了他们三个而采取单独行动……我只能说很遗憾。”
明白这种决策并非朱一心能够改变的,众人唯有表示理解。当然,朱一心也帮助他们做了点事——根据身份证件号码和姓名,他很快就查阅到了胡思雨的居民档案。
一个22岁的本地姑娘,幼师毕业工作才第二年,品行良好、无犯罪记录——一切都和她本人的回答并没有出入。
然而朱一心查到得远比这些更多。
“还有一个有点意外的消息……你们报给我的那三个孩子里面,那个叫李霓佳的女孩,她的父母亲应该还活着,而且就在青海。”
官方安置点的幸存者身份以及社会关系情况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调查完毕。李霓佳这个特殊的名字与其他因素互相对应,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一对获救夫妇的独生女。
“不是每个家庭都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朱一心听上去并没有太多喜悦:“但我想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比较好。”
结束了与朱一心的通话,守在电台前的众人面面相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而长久寂静的尽头,段鲸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们遇到了最最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