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杜云飞也惊呆了,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他匆忙脱下雨衣与外套披到苏合的肩膀上,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雨还在下,不远处传来了噼啪的踩水声。仿佛是吕如蓝的声音,正在紧张地叫喊着什么。
苏合努力想要听清楚,可是身体刚放松,意识就朦胧起来。这种感觉倒也不坏,有点像犯困,只是脑袋嗡嗡作响。
再接下去,就是一片漆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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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选择,苏合宁愿就这样睡死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要么一切搞定,要么一命呜呼,总之就是少受点折腾。
然而可惜的是,刚被七手八脚地抬回到别墅里,他就醒了。刚醒就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扒衣服。
浸透了泥浆和雨水的衣服被脱的脱、剪的剪,很快就连内裤都不剩下。扒衣服的那个人动作倒是挺利索,就是一边扒一边哭。
苏合叹了口气:“我还没死呢,你给我换什么寿衣啊。”
吕如蓝顿时抬起头来:“哥!你别说话,节省点体力……杜医生叫我给你擦擦身,消消毒。他现在正在准备手术室,你的伤不严重,不会有生命危险!”
“废话,有生命危险还能睁眼在这里跟你胡扯?”
苏合笑笑,一笑伤口就疼起来,他便不再说话。
毕竟这段时间接受过不少应急配合的急救知识,吕如蓝三下五除二为苏合进行完消毒擦拭,盖上手术服,将他推向隔壁手术室。
苏合嘟囔道:“等等……这床怎么会动?”
“因为是两台食堂的送餐车外加一块床板。”
到了手术室门口,吕如蓝敲门,开门的是林幼清。他也已经做完了消毒工作,换上手术服、戴起了口罩和手术帽。
林幼清从吕如蓝那里接过推车,将苏合推进房间里,顺手关上房门。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苏合首先看见的是固定在天花板一角的紫光灯,然后是房间正中央一个用透明薄膜围拢的大帐篷。
帐篷里头有明亮的光,还有另一张床。当然,最吸引苏合的,是那个站在帐篷里的人。
林幼清又在帐篷外面为苏合做了更近一步的消毒工作,铺上手术单,在伤口覆盖上防护膜,推进帐篷。
一身手术服的杜云飞就站在帐篷里。
苏合眯起眼睛看着他:“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帅?”
杜云飞没有回答,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俯视着苏合。从这个角度来看,杜云飞的睫毛居然还有点长。
他低声、但很清晰地向苏合解释现在的情况:“你的肝脏很可能存在损伤,目前还在出血。在无法量化判断的情况下,我建议开腹检查受损情况。如果只是表浅性的,也许连缝合都没必要。如果比较严重,我会结扎止血,再严重就有可能需要切除掉已经失活的肝脏组织。”
“那会不会比切除更严重呢?比如说死在手术台上?”
“目前观察,这种可能很小。但因为手术条件有限,所以术后仍可能引发脏器功能衰竭和感染。如果是正规情况下,会让你看手术同意书的。”
“我同意,我家属也同意。”苏合笑笑,“医闹都变成丧尸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开吧。”
“现在给你麻醉。是局麻,但你不会有痛觉,别紧张。”
“我不紧张……因为我有全世界最可靠的医生。”
说完这句话,苏合安心闭上了眼睛。
第一针麻醉针落下的时候,刺痛由轻变重。但是厚重的麻木感迅速蔓延,腹部仿佛从身体上消失了似的。
苏合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见杜云飞拿起了闪亮的手术刀。
虽然打了麻醉,但皮肤被划开的瞬间还是有些异样,甚至还可以听见轻微的切割声。苏合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叫了一声。
“疼?”杜云飞去拿针筒的手立刻停了下来。
苏合虚弱地笑笑:“别管我,我就爱哼哼,你难道还不知道?”
“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
杜云飞叮嘱一句,这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苏合腹腔内的组织被一层层地打开,做着麻醉浸润。看着各种熟悉的不熟悉的器具在自己面前晃动,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但应该不算太长的时间,他又一次听见了杜云飞的声音。
“是浅表肝损伤,出血部位已经顺利缝合。”
“……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苏合也长出一口气,“那你还在我的肚子里捣鼓什么?接生吗?”
“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勺子把你肚子里的血舀起来,再给你输回去。”
杜云飞的回答让苏合悚然一惊,继而露出了苦笑。
“你可饶了我吧大医生……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睡一会儿。你慢慢缝,不着急哈。”
说着他终于安下心来,把头一歪,居然就在手术台上大大咧咧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