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斥责的丫鬟顾不上疼,急急跪直了身子,磕头认错求饶。
岑六娘却未因此消气,反倒是听着丫鬟哭哭啼啼的样子更恼了几分,拔下头上发簪,朝着丫鬟身上狠戳了几下。
丫鬟一边闪躲,一边哭求,渐大的动静引来了正在外头绣花样的桂嬷嬷。
“啊呀,好娘子,这是怎么了?快消消气。”桂嬷嬷瞧着岑六娘火气
“滚滚!”岑六娘在桂嬷嬷的劝说下,总算是放过了这个丫鬟,咬牙切齿地让她滚。
丫鬟连滚带爬地就出了屋子。
“娘子莫气,为个小丫鬟不值得。”桂嬷嬷拍着岑六娘的背,好言劝着,“娘子可是觉得腿酸?老奴给你捶捶。”
说着,便要去给岑六娘捶腿。
岑六娘连忙拦住说道:“嬷嬷可别。我早早离开亲娘进了宫,都是嬷嬷在旁照顾,您就和我的阿娘一般,怎能让你干这些事。”
桂嬷嬷心中感动,却也不敢越矩。惶惶说道:“娘子折煞老奴了,照顾娘子是老奴分内之事,怎担得起娘子如此相待。”
说着,竟落了两滴泪。
岑娘子心头一动,眼眶里也涌上了泪,叹气说道:“嬷嬷何须害怕。这里已不是仪华宫,那些个破规矩就让它见鬼去吧!”
桂嬷嬷瞧着岑娘子悲愤之态,想起她从小到大受得苦以及这几年的不如意,心头越发难过起来。
沉默了一会,岑六娘问道:“嬷嬷。东西可曾收好了?”
桂嬷嬷嘴唇翕合,半晌才说道:“娘子,忘了这些吧,这又是何苦呢?”
“怎么能忘?!”岑六娘陡然提高了声音,尖细的嗓音如同尖刀一般令人心惊,“我拿真心待他,为了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可是他竟这样对我!”说着。岑六娘自己下了榻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红木双层漆奁那,打开第一层。一边翻找一边问:“是不是在这,嬷嬷,你是不是将它放在了这!”
桂嬷嬷眼里泛着水光,心知是劝不住了,慌忙走过去拉住岑六娘道:“娘子去榻上歇着吧,老奴去取就是。”
“快去!”岑六娘没有上榻。光脚立于地上,催促着桂嬷嬷。
桂嬷嬷从一人高红木柜子里取出一只红木雕番莲小方匣子。正是当初奖赏给薰然的那只。
不等桂嬷嬷呈上,岑六娘伸手一把抢过。打开后,眼泪便簌簌往下落。
匣子里头是碎成两段的翠玉梳。
“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桂嬷嬷心痛不已。自叶慕贤命人将这摔断的翠玉梳送回后,岑六娘当场便捂着胸口泣不成声。
桂嬷嬷本想着娘子自此能断了这心思,却不想她却时时拿出看,每看一次就心碎一次,如此折磨自己,怎能不叫她心疼。
“嬷嬷!”岑六娘将手搭在桂嬷嬷手腕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扶我去榻上。”
桂嬷嬷连忙搀着她坐到红木榻上。
“嬷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这被摔断的翠玉梳吗?”岑六娘问。
未等桂嬷嬷回答,岑六娘接着说道:“因为我要记着这恨!”声音低沉,语气却狠戾。
“我来洛城这么些时候,只那一日,叶大郎登门来访,嬷嬷,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岑六娘盯着地上的青灰地砖,目光呆滞,“可是,他却是来与我绝交的,他连一丝希望都不肯给我!”岑六娘哭喊了一声,将目光移到翠玉梳上,“还有这个,这个是他当年送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他舍得将它摔碎!我在他心里难道就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啪!”岑六娘重重地将匣子砸在地上,里头的两段翠玉梳掉了出来。
“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岑六娘睁圆了双眼,目光中的凶狠令桂嬷嬷都觉得胆寒。
“娘子……”桂嬷嬷想要劝,却不知从何劝起。岑六娘性子倔,她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不然也不会和叶大郎纠缠了那么些年。
“嬷嬷,品香会那日,让叶二娘这个小贱人和周之南这个老贱人逃脱了,算她们运气好,但别以为我会就此罢手,有朝一日,定会让她们好好尝尝我的手段!”岑六娘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渐渐恢复常态:“我原本以为周之南不好对付,却不想她的女儿也是个厉害的,竟三番两次被她逃脱。如此,倒更好。棋逢对手才更有趣!”
岑六娘邪魅一笑,瞅了瞅面色惊恐的桂嬷嬷,转而又换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嬷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桂嬷嬷连忙嗯了一声,眼里却仍充满了担忧。
“对了,嬷嬷,那日给叶二娘送上茉莉花和杏仁汁的丫鬟叫什么?这几日,我被这翠玉梳扰乱了心智,倒忘了这事。”
“叫悯枝。”
“唤她过来,我倒想问问她为何要帮那叶二娘?”岑六娘冷冷吩咐道。
桂嬷嬷应声退下。
窗外细雨,丝丝缕缕纠缠不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