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一边夹菜,一边笑道:“你在梦里去蜀地干什么?”
白姬吃了一口饭,笑道:“我去蜀地找东西。”
元曜好奇地问道:“找什么?”
白姬笑道:“在梦里,我看见一条巴蛇在山林里吞巨象,不由得看入迷了,也忘了要去找什么。”
元曜笑道:“白姬,你的梦还真有趣。”
“嘻嘻。”白姬诡笑道。
离奴愁眉苦脸地道:“主人,今天下午阿黍来找离奴了,他邀离奴跟他一起去参加猫乐宴。”
白姬笑道:“猫乐宴应该很热闹,你去参加也很好呀。”
离奴愁道:“参加也就罢了,阿黍要离奴跟他一起奏乐表演,离奴得吹筚篥,离奴根本不会吹。”
白姬笑道:“不会,可以学。”
离奴愁道:“书呆子也不会,没人教离奴。”
白姬笑道:“龟兹人擅长吹筚篥,你去平康坊的乐坊找龟兹乐师拜师学艺吧。”
离奴道:“那离奴这一阵子就没时间买菜做饭了,先在这里向主人告个假。”
白姬笑道:“无妨。只是一阵子而已,西市到处都是吃食,轩之会打点一日三餐的。”
离奴笑道:“有劳书呆子了。”
元曜终于反应过来,离奴去拜师学吹筚篥,那自己的活儿又要加倍了,他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反抗,只能道:“小生尽力而为,离奴老弟请安心学艺。”
深夜,弦月如钩。
白姬、元曜坐在后院喝酒赏月,一树碧桃花繁盛如绯红的云霞,花瓣纷飞。
一只黑猫在茂盛的春草之中练习吹筚篥,它吹出的声音如同裂帛,完全不成曲调。
也许是觉得枯坐清谈无趣,白姬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具琴回来了。
“春夜,适合奏琴。”白姬笑道。
白姬伸出纤纤玉手,开始拨动琴弦,这具琴的声音十分美妙,音色旖旎,却又旷远。
元曜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白姬抚琴,但见她青丝如墨,侧颜如画,一袭绣西番莲图案的白色长裙如花树堆雪。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眉梢眼角有万种风情,但眼底却有一股空灵之气,与凡尘隔绝。
小书生忍不住看呆了。
“叮叮铮铮——”琴声伶仃,白姬弹的是一曲《凤求凰》。
小黑猫也不吹筚篥了,开始听这琴曲。它突然觉得可能音乐不是人类吃饱了闲着瞎折腾的东西,似乎真的能产生一种温柔的慰藉,治愈心灵。
一曲完毕,万籁俱寂。
白姬笑道:“轩之,我这一曲《凤求凰》怎么样?”
小书生摇头晃脑地道:“很好听。不过,小生觉得《凤求凰》乃是男女私奔之曲,不合圣人的教诲,还是多弹《高山》《流水》之类陶冶性情的曲子为好。”
白姬笑道:“轩之此言差矣,这绿绮琴与《凤求凰》才是绝配,弹《高山》《流水》倒可惜了这旖旎绝伦的音色。”
元曜张大了嘴巴,道:“这是绿绮琴?!”
白姬以袖掩唇,笑道:“是的。真的绿绮琴在缥缈阁。这还是当年司马相如亲自送来的,作为我满足他一个愿望的交换。”
怪不得,在太平府参加春琴宴时,白姬看都不看绿绮琴就说是假的。元曜这才恍然大悟。
元曜凑过去仔细打量真正的绿绮琴,这具古琴并不如太平公主的那具假琴好看,通体漆黑如墨,像一大块焦炭,只有琴背上有一道闪电般的绿纹。而且,正如雷尧所说,这绿绮琴是灵机制式,琴内有铭文“桐梓合精”。
元曜忍不住道:“白姬,难道这缥缈阁里囊括了古往今来的天下至宝吗?”
白姬笑道:“怎么可能,天下至宝那么多,我哪里收藏得过来?缥缈阁里不过是收藏一些有缘的宝物罢了。”
元曜笑道:“也是。天下之大,宝物如云,想来你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全部收入缥缈阁。”
白姬想起了什么,愁道:“是呢。近在眼前的雷氏琴,我都求不来呢。”
元曜道:“说到雷氏,白姬你似乎对雷先生手上的戒指很在意?莫不是这戒指有什么古怪?”
白姬眼神幽深,道:“我不确定。巴蜀那边的‘术’很深奥,我看不太透。所以,我在梦里去了一趟巴蜀之地,结果因为贪看巴蛇吞象,什么都没查出来。”
元曜一头冷汗。
白姬笑道:“轩之,这雷氏琴我是要定了。”
元曜愁道:“可是,雷先生不是说不接受斫琴之托吗?”
白姬笑道:“轩之,你忘了缥缈阁为了什么而存在吗?”
元曜想了想,道:“为了众生的欲望。哎,可那雷先生看起来没有欲望啊?”
白姬笑道:“他没有欲望,但有麻烦。”
元曜道:“小生觉得,他有麻烦也不会来缥缈阁。”
白姬笑了,道:“他不来,我们去。轩之,明天跟我去怀远坊拜访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