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爷殿中的伽楠。”月龄介绍道,“因奴婢向来多在后殿,王爷身边这些事情,或许你们问他更好。”
伽楠是个十分机灵的小宦官,开口如竹筒倒豆子似的,顺顺溜溜又口齿分明。他说:“冬至前大约三四日吧,我正和大家在门房那里烤火聊天,结果外面有个面生的宦官人过来,给我们送了这个盒子,又附了张名帖说是夔王府上的人,请我们送交王爷过目。因是面生的,我们也不敢直接就送去,所以就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个同心结,用红丝线编成的,色泽鲜亮,上面还缀着流苏,十分漂亮。”
周子秦暗自摸着怀中那几条烧得支离破碎的丝线,若有所思问:“夔王送鄂王一个同心结,是什么意思?”
伽楠挠挠头,一头雾水道:“王爷之间的事情,奴婢等当然不知道啊,所以我们当时检查盒子看并无其他,就将盒子和同心结原样放好。奴婢捧着盒子进呈王爷,他看了同心结之后,也是十分不解,听说是夔王府送来的,便随手收好了,也没说什么。”
黄梓瑕点头,问:“只有这一次吗?”
“还有一次呀,是冬至前一日。王爷心情不好,整日闷坐殿内,又把我们都赶了出去,奴婢本该在殿内应值的,那天就只能坐在廊下吹冷风了,冻得够呛。就在这个时候,门房又送了个盒子过来,说又是前天那个人送来的。奴婢说不会又是同心结吧,他摇头,说是一柄匕首。”说到这儿,伽楠下巴一抬,朝着旁边另一个小宦官努了努嘴,“沉檀最喜欢舞刀弄棒的,所以一听说是匕首,就赶紧打开看了。我们王爷脾气好,什么时候都没训过我们,再者又是匕首,凶器啊,我们总得先看看吧……”
沉檀吓得脸色都白了,连瞪了伽楠好几眼,伽楠却只顾着兴冲冲地讲述当时情形,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然后我们就在廊下把盒子打开一看,紫色丝绒上一柄匕首,真的是好厉害,寒光闪闪,令人眼睛都睁不开的匕首!吓得我连退两步,腿肚子都打弯了……”
沉檀没辙,也只能在旁边说道:“是啊,那柄匕首确实是稀世奇珍,我当时还在想,夔王与我们王爷果然兄弟情深,连这样的绝世神兵都送给我们王爷了。”
周子秦挠头道:“送一柄绝世匕首,那也还说得过去。但送一个同心结,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黄梓瑕向众人行礼辞别,说:“子秦,我们先走吧,”
周子秦赶紧和她一起向众人告别,两人上马离去。沿着长安的街道一路往回走。
走到僻静无人处,黄梓瑕对周子秦说道:“就这样吧,我先回永昌坊去了。”
周子秦顿时愕然,问:“什么?你一个人回去?我们现在有了大发现,应该赶紧去见夔王爷啊!”
黄梓瑕心口猛地一跳,将脸扭开低声说:“我……我不去。”
“哎……”周子秦一看她的神情,顿时大疑,问,“你怎么啦?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啊。”她略微慌张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却感觉脸颊上越发热热地烧起来。在周子秦的逼视下,她只好窘迫说道,“可能是被风吹的……”
“多抹点面脂嘛——对了,上次我给你做的那个面脂好用吗?”周子秦问她。
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话题转了过去:“挺好的,比外面买的确实好多了。”
“下次给你做个兰花香气的,王蕴喜欢兰花。哎……不知道二姑娘喜不喜欢桂花香的那种呢,我都还没问过她就走了……”周子秦说着,看见她脸颊上红晕尚在,在日光下皎若桃李,不由自主地便说道,“崇古,你要是个女子……哦哦,你本来就是女子……”
他似乎觉得她是个女子这个事实让他十分失落,扁了扁嘴,才又说:“好啦,走吧。”
黄梓瑕还未反应过来,问:“去哪儿?”
周子秦已经从马上探身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马缰:“夔王府呀!”
黄梓瑕咬住下唇,往回扯自己的缰绳:“我不去呀……”
“为什么不去啊?不是说自己以破解天下疑案为己任吗?怎么今天查了一通,最后你还不去找夔王商议一下?我们今天可算有重要发现吧?”
黄梓瑕无奈地看着他,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子秦,你别问了,我……我不能去见夔王……”
吵了架,分了手,又有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李舒白。她曾破解过无数奇案,人人称她聪慧无双,可如今,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李舒白,该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该做的第一个动作又是什么……
她心乱如麻,双手揪着马缰绳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什么不能去见啊,赶紧走吧。”周子秦不由分说,将她的马扯过来,还顺便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走吧走吧!”
马吃痛之后,立即向前狂奔。黄梓瑕紧伏在马背上,气得大叫:“周子秦,你干什么?!”
“放心吧,不会摔下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你看你看,这不就到了?”
黄梓瑕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夔王府。她翻身下马,转身就要逃走,谁知身旁却有人叫了她一声:“黄梓瑕。”
她听到这清泠疏淡的声音,身体顿时一震,双脚就再也迈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