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庠听着,不由得痛心叹道:“李代桃僵,瞒天过海,这齐判官,真是心思颇深啊!幸好……”
幸好,他的女儿周紫燕没有嫁给这个人。众人在心里想。但转而又想,齐腾与傅辛阮交往数年,一直都好好的,这回痛下杀手,焉知不是为了攀上郡守府的高枝,迎娶郡守千金,为了永除后患?
“然而,将傅辛阮写给他的这封信拿来作为证物,有一个漏洞,即信上提到的,案前‘绣球蝴蝶’那幅画。所以,真正拥有这幅画的齐腾,只能想办法带着这幅画去温阳家——借口么,当然就是同一诗社的人过来祭奠之类的。温阳家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对字画自然不会关注,所以事后我去问的时候,他们就连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而齐腾将青松画偷换回来之后,发现自己书房中原本四幅的画缺了一幅,十分不协调,刚好青松画大小差不多,又是植物,于是挂上去暂时先放着——谁知,直到他死,还未准备好另一幅画,就此留下了痕迹。”黄梓瑕说着,又将两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放在桌上,说,“为了制造温阳与傅辛阮亲密的迹象,齐腾还做了其他手脚。比如说,将温阳的手稿,偷了一部分,偷偷藏到傅辛阮的家中。比如说,一些日常手书。然而他偷窃时可能是太过慌乱了,将不该拿走的,也夹杂在了里面。比如左边这半部《金刚经》,是我们从温阳的家中找出来的,而右边这半部,则是从傅辛阮家中找出的,以证明他们二人确实日常有在交往。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温阳写这部《金刚经》,却是另有其用的。”
众人查看温阳手抄的这部《金刚经》的样子,沐善法师首先说道:“这几页佛经,页边距留出甚多,看起来,倒有点像是近年流行的蝴蝶装似的。”
“正是。温阳向来自衿书法,因此特意写的这一份《金刚经》,显然是要装订成册送人的,所以如何会将这份经书分了一半在别人手中呢?显然不合常理。”
周子秦看看公孙鸢和殷露衣,想要命人逮捕时,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问:“崇古,我有个疑问,还得你解答。”
黄梓瑕望向他,点了一下头。
“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冒充温阳的另有其人,他在杀死傅辛阮的时候,故意栽赃嫁祸给齐判官?”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何解释傅辛阮信上的‘绣球蝴蝶’画,以及‘将庭前桂花盛囊送来’句呢?你可还记得,齐判官宅中的厅堂前,恰好就有一株桂花树。”黄梓瑕说到这里,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之前,节度府受邀去当铺购买物什时,曾有一个双鱼手镯,未曾记录便被被当铺送给了某人。而当时,正在齐腾担任节度府判官不久,他必定会到场——手下的人怎敢当着长官的面向当铺掌柜讨要手镯,又堂而皇之拿走呢?我想,能拿走的人,必定就是齐判官。”
提到双鱼手镯,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猛地一颤,有些如同钝刀割肉般的疼痛,在胸口缓缓蔓延开来。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人群后的禹宣,而他也隔着灯光远远地看着她,那眼中,有极其模糊的东西,深远幽暗。
她慢慢地转过脸去,然后又抬手拿起桌案上的暗蓝色荷包,说:“齐腾是傅辛阮情郎的最大的证据,就在于,这个荷包。”
暗蓝色的旧荷包,在她的手中毫不起眼,甚至和周围那些精致的诗笺、画卷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荷包,我们从齐腾书房的废纸篓中拿到,当时里面空无一物。”说着,她举着荷包示意站在人群后的一个人,“汤升,你还记得当日你在双喜巷与你的姑姑汤珠娘见面的时候,她从包里取出的那个荷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