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姑娘一样,皆有挚爱之人,我此番回来,便是将娘亲送回到父亲身边,而后我也要同姑娘一般,追随着心上人远去,什么正位,什么大统,我统统不在乎,姑娘或许不知,我这个公主自小长在山野间,习惯了无拘无束,你将我放在那个如同雀笼子一般的宫里,我活不舒服。”我说话的时候,眼睛故意瞥向信北君,见他神情依旧波澜不惊,故而语气更加决绝。
“公主怎会与我一样呢,公主身后可是整个陈国,将来是要成为女君,执掌一国之政,而我不过是个心无所系的闲散琴师罢了。”她眉眼之间有一抹忧郁,我猜着应当是她与信北君之间应当因为此事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于是我便又故意开口道:“你才不是心无所系,你这心系着的可是堂堂陈国上卿信北君呢?”
莘娇阳面色微微一红,更灿若桃花,我瞧着信北君仍旧是波澜不惊地表情,心里略有疑惑。
为了解开我心里的这个疑惑,我又故意拉着莘娇阳道:“从前听挚友与我说过,莘氏在九州如传奇一般的故事,而今见了你我更觉亲切,都说你是名闻天下的琴师,不如你奏一曲给我听听,若能打动我,我便做你心上人的赌注,若不能打动我,我便按照原来的选择离开。”
“公主说的可是真的?”她眼波含笑,一双美目流盼生辉。
我认真地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见方才在马车上搜出的那张号钟琴就不错,伯牙的遗世之琴,配上姑娘一般举世无双的琴师,能听到那么小小的一段,便是我三生有幸了。”
她兴奋地允了我,才要转身就要去出门去拿琴,便被信北君大力地拉过,抱在了怀里。
“你莫要欺负阿阳,如今圣安的形式你也看到了,陈侯已经被卫姬夫人软禁,方才你在马车里与我说的那件未完成的事,你可还记得?”信北君脸上这表情犹如田中老牛舐犊一般深情。
我翘着嘴角露出了慈母一般的微笑,像是信北君这类喜爱假正经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地透漏自己的真心,尤其是在陈国现如今这危难的时刻。所以我猜着方才莘娇阳所说的心无所系,应当是她与百里肆交谈的时候,百里肆曾斥责她的话吧。
心无所系,这个词用在姑娘身上确实是严重了,我也没见过有哪个心无所系的姑娘,可以这样勇敢,千里迢迢来寻,还日日为他以身涉险。
我瞥见趴在信北君怀中的莘娇阳先是神情微怔,而后眼含桃花地伏在他的怀中,笑的灿烂。
我摇了摇头继续问道:“父亲被她软禁在了何处,你现在可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出来吗?”
信北君摇了摇头,却依旧没有放开莘娇阳,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那妖妇何时将我父亲软禁的,可否又扶持了新君?”我站的累了,踱步到了床边小榻上坐了下来。
“自蔡国与你相见之后,国君返回陈国,彻查当年公主出生时,灭国预言之事,牵连宗亲三家,宗亲之中的外亲两家,为公主正名之后,陈候失去了部分宗亲的支持,于是卫姬夫人趁此机会密会宗亲,在朝堂之上逼迫陈候立储。”
“那时陈候有意将你接回,将你立为储君,后与宗亲提及他有此意的之时,宗亲之中唯有昶伯是支持公主的,剩下的全部一边倒向卫姬夫人。”
“国君一直深觉对你多有亏欠,因此想要替你铺平前路,待一切风平浪静再接你回来。”
也难怪在蔡国,父亲临别之时答应要信北君带我回陈国,而后却一直未见信北君动身,我急催着几次,他才决定要带我走。
我心里的那个死结不如之前那样紧扣着了,却渐渐松散了起来。
或许,父亲曾为我付出许多,只不过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之下。
“自国君回陈国之后,我是一直未有接到国君的任何消息传来,警觉着应当是陈国的内部出了问题,更担忧国君安危,所以才按耐不住私自决定带你回去,可那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卫姬夫人她其实早就深知陈候的心思,于是先下手,将陈候软禁了,却对外宣称陈候病重。”
“而后,她即刻派人去说服蔡侯与息侯,与他们建立了盟约,从而牵制你,无论用尽任何方法,都不再让你回到陈国。”
“你跟着昭明君离开了之后,我只身一人返回陈国,一路上被卫姬夫人派的暗卫围追堵截,若不是阿阳舍命相救,我百里肆早就客死他乡了。”
信北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所含的确实不单单只有感激,我看在眼里,心有慰藉。
像他们这样舍了命相爱的人,这辈子就应当在一起。
或许我认为,我与小白就是这样的人,这辈子必定不会错过。
回到陈国的信北君也曾几次与卫姬夫人争锋相对,两人在暗中交战,各自折损几名彼此的忠心之人,因而,两人都不再敢轻举妄动。
犹如暗中的野兽相互较量,伺机而动,都在等待着对方最脆弱的时候下手。
他曾几次派人暗中跟着卫姬夫人,想要寻到父亲被软禁所在之地,先将父亲救出,再来定夺卫姬夫人的生死。
否则,未先确定父亲的安全与否,信北君不会轻易动手,若被卫姬夫人加以利用,有可能会被冠以弑君之罪。
想必是信北君的动作,卫姬夫人有所察觉,于是推立了一位宗亲的少年,作为陈候的储君。
信北君说,这位与我同宗的少年是家住潼水河畔,已是家道落败。这脉宗亲的分支原本是早先陈国祖上世袭伯位的庶出弟弟,被封地在圣安附近的潼水之地,随后家族凋零,人口越来越少,此少年本是有位哥哥的,原本我与妫薇出嫁的时候,陈候后继无人时,信北君还曾建议陈候将这位少年的哥哥过继到娘亲的名下,立为储君的。
想着这分支已经败落了,又没有什么权利在握,自然也比较好控制,至少在登位之后,会善待娘亲与我。
可父亲不愿,那时便笃定要我来继承国君之位,他才能放心地安寝,才能放心百年之后,无人虐待娘亲。
“可既然他想要我继承陈国的女君之位,为何当时却同意了我远嫁蔡国呢?”我不解地问着信北君。
他似是在怪罪我没有生了他那样的七巧玲珑心,可以猜得到别人心中所想,于是神色十分轻蔑地道:“若不是国君松口答应了,你当真以为福金公主会规规矩矩地嫁去息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