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法可谓万全之选,没有之一。听闻这位出馊主意的老臣在早年之前曾受过娘亲的恩惠,由于出身薄弱,在早先娘亲被赶出宫时,不能为之平反,于是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终于借着此由还了我娘亲的恩惠。
我倒是能理解这位老大爷的心思,可是这恩惠还的,我与他可是无冤无仇的,最后却将我给卖出去了,想想就气的自己牙齿痒痒。想必那位老顽固肯定是这么想的“反正姑娘大了是早晚要嫁人的,倒还不如走了这一遭,即还了你母亲的养育之恩,又有了好的归宿。”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把你卖了,但是你还要给我钱,还要感恩戴德,还要跟我说谢谢。这世上就是有如此平等又离谱的事情。
陈侯赐了重金重新修葺重华寺的寺院,并且从此由陈国内部提供寺里的香火津贴。
一切皆有因果,当年因凤姬夫人得宠,卫姬夫人便用占星命理那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她离开王宫。而今,却要因为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得不再次委曲求全,忍受夺了她一辈子宠的凤姬夫人回宫。
你种下的因,自然有你得到的果。世间凡事皆有轮回报应,论谁都没有办法逃开。
《九州诸侯列国传》是这样记载那一年的,陈安侯二十二年,蔡成侯十年,息平侯三年春,陈国十四岁的公主妫翼,封号福祥公主,从终首山的重华寺,直接嫁去了蔡国的尔雅王城,成为蔡成侯的侧夫人,赐号合欢夫人。同年冬,陈国的福金公主妫薇,嫁于息国的息平侯,赐号桃花夫人。
这些时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可能是骨碌离开对于我来说打击太大了,以至于失去了痛感。重华寺为了我的婚嫁的拜别日,都忙的不可开交,而我依旧坐在骨碌教我的画室里画着丹青水墨。好似我在置身事外着我自己的婚礼,想想就觉得莫名的怅然若失。胸口空空空的,在害怕着什么,也在想念着什么。
“绥绥。”娘亲捧着一身刺绣着大红芙蓉的绯色丝锦嫁衣走了过来。
我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是娘亲手绣的,就希望你出嫁的时候漂漂亮亮的,转眼间我的绥绥已经长这么大了。”娘亲展开了嫁衣给我看。
芙蓉开满,万物无色。
我低下头拿起笔,继续画着我的水墨。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似乎想明白了,但是又不愿意去承认。
“绥绥可是在怪娘亲?”她声音温柔还略带颤抖。
我摇摇头,继续手上的画作“娘亲喜欢兰花草,绥绥多画一些给娘亲,以后绥绥不在身边,娘亲还有念想。”
“转眼绥绥已豆蔻,要嫁人了,及笄之年娘亲是不能陪在身边的了,所以娘亲今日就为绥绥提前行笄。”
作为一个公主的笄礼,这的确显得简单寒酸,但是作为我的笄礼,我更希望骨碌小白净慧师父都在。襦裙深衣,曲裾华服,青丝绾长簪,从此以后,我身边再无至亲之人。
“绥绥莫要怪他,作为一国之主,他有他的苦衷。”娘亲摘下她头上的扇形白玉簪,为我绾了垂月髻。这个白玉簪子以往娘亲珍惜的紧,从未拿出来带过,放在案上的首饰盒子里,只是偶尔会拿出来轻轻摩挲。想着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送我这个发簪,定是怕我半路耍什么幺蛾子跑路,为我那高高在上的老爹添乱。知儿莫若母,这些年跟着骨碌瞎胡闹,想必娘亲早知道,不责备,不拘束,想必是觉得亏欠。
“娘亲如此理解他的苦衷,可是娘亲的苦衷,他懂么?”铜镜里的人表情平静,玉肌素面,唇红齿白,好似一朝长成,却记不得自己最初的样子。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愿望,想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带着娘亲,走遍天下去找我那负心的老爹,问问他为何当初要抛弃像娘亲这样漂亮的美人,为何要抛弃四肢健全,无病无残的我,有时候一意孤行,往往受伤的是自己,我有一位朋友跟我说过,复得而求之,再弃尔尔?”
“所以娘亲,你放心,我不会去找骨碌,不会逃跑,我乖乖的听他的话,乖乖的嫁去蔡国,虽素未谋面,但此次就当报了他的生身之恩,报了当初您为我受辱出宫的恩。”我起身,照着平时骨碌教与我的大礼之仪拜了三拜于娘亲。
“绥绥··我的绥绥···”美人娘亲已泣不成声,我心里怨她,单又不忍见她流泪,所幸转身出门去了佛殿诵经。
那嫁衣上秀了芙蓉而不是彩凤,我又何尝不知娘亲是想让我嫁给自己选择的良人,而非与权贵相关。自己已经受了一次深宫里的苦,万非得已,又怎会将我送去那龙潭虎穴里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