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下睫毛边上,细小的一点黑色,像是铺张开来的白宣纸角落的一滴墨,不凑近看看不出来。都说泪痣是爱哭的开关,但谢楚清的这颗泪痣像是找错了主人,顾行从来也没见她哭过。
不知道被bī着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双眼泛红的……
泪眼朦胧的……
他想要的。
顾行松开扣着谢楚清的手,往后退一步撤开。
他并没有接过西装,目光从谢楚清的脸上一扫而过,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谢楚清,你以为你回得去吗?”
☆、第8章
天色暗得很快,周围凉风带着寒意拂来,细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顾行站在谢楚清面前,双眸黑沉,语气直截了当地反问她。
她心里一紧,装着没听出来,笑着转移话题:“再不回去,等下雨下大了就回不去了。”
她不喜欢下雨。所有下雨的浪漫题材在谢楚清眼里等同于一场细菌灰尘的世纪大洗礼,每次淋完雨后,她势必会从头到脚好好洗一次澡,再把扒下来的衣服彻头彻尾无菌处理。
谢楚清没再看顾行,伸手想把手上的西装送过去,没想到被他侧身避开,反手扣住她的小臂:“你是要我抱着你回去,还是你自己披西装回去?”
他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谢楚清丝毫不怀疑,要是她还坚持还西装的话,他下一秒就会扯过她的手臂把她抱起来扛回去。
谢楚清顿了一顿,也不磨蹭,披了衣服转头就走。
两人回到谢家时,连绵小雨已经变成了场滂沱大雨。佣人等在门口,忙不迭地递过干毛巾。
顾行刚到没多久,就接到了李唐绪的电话。
那边的酒店会议开得很顺利,就是结束后有个合作人热情地想要请李唐绪吃饭,还郑重地问了句顾总。这个合作人是老爷子那边的老股东,实在不能不卖这个面子,李唐绪不好推脱,又烦不胜烦,只好拖顾行下水。
“顾总,顾大老板!我压不住饭局,借你的气场用用。”李唐绪刚推了杯酒,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看在我们共患难过的份上,你就过来一趟吧。海盛的项目我保证给你做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挂完后,顾行又打了个电话,没等一会,就有车停在了门口,保镖送了把伞过来。
谢父笑着送顾行到门口:“顾总路上小心。”
他撑一把长柄黑伞,手上搭着件湿透的西装外套,雨水顺着发梢沿着下颚的弧度滑落。顾行不经意地越过谢父的肩膀看向谢楚清,眯起一点眼睛,要笑不笑的:“不用送了。”
等顾行走后,谢楚清边擦头发边往楼上走,谢父多问了句:“楚清,你跟这个顾总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她咳了声,转头问,“阿姨去哪了?”
谢父似乎对她这声“阿姨”有些不满,皱了下眉才说:“在楼上工作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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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清跟谢楚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她的亲生母亲周媛是个大家闺秀,当初一发不可收拾地看上了谢建平,非要跟着这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过日子,不管家里怎么阻拦都不听,最后她跟家里断了联系,两人牵手上民政局领证做了夫妻。
一开始两人还是过了段甜蜜的夫妻生活,直到周媛怀上了谢楚清,家里花销渐渐变得厉害起来,谢建平最终辞了工厂车间的工作,问亲朋好久借了笔钱,开始出门做生意。
谢建平一出门就是大半年,虽然赚的钱像滚雪球般多起来,但他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有时候甚至一整年都不会回来。谢楚清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所剩不多,大部分都是周媛的脸,温柔的手抚摸在头顶,熨帖一般的舒服。
谢楚清五岁那年周媛生了场大病,昏倒在厨房的时候连夜被送进了医院,家里亲戚把谢楚清接过去抚养了一段时间,中间没让她去医院看望过周媛。
谢建平始终在外做生意,整整两个月没露面。
两个月后,周媛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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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谢父吃得差不多了,停下筷子看向谢楚清:“我听你妈说,你这次回来找了个小诊所当宠物医生?”
“嗯。”
“名校医学院毕业的学生,现在到一家不入流的诊所当宠物医生,说出去像什么样子?”谢父满是不赞同,“原来好好当外科医生不好吗?你考研的时候坚持要转动物医学我没说什么,但现在又找了个不正经的工作,能赚几个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谢母chā|进来,笑着转移话题,“清清啊,这个时候的螃蟹最好吃,我托人从阳澄湖那边带过来的,你多吃点,不用理你爸。”
谢楚清笑着谢了两句,过了会儿才说:“爸,我没觉得宠物医生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治病,怎么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
谢母的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个来回,叹了口气。
谢楚清正低头剥一个螃蟹,她手法娴熟地去壳挑rou,像是在做一场小型手术,螃蟹莹白的rou被完整地剥离出来,衬着细白的手指,有种令人食yu大增的美感。
她半晌才开口:“再过一个月是妈的生日,我想去给她扫墓。”
话一出口,餐桌上的气氛立马冷了下来,就连谢母也看向了谢父。
谢父语气干脆而冷硬:“不准去。”
一阵沉默。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妈的墓地到底在哪?”谢楚清停住动作,好一会儿才抬眼看谢父,“你愧对她、不敢见她是你的事,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给她扫墓?”
“你问问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谢父气得呵斥住她,声音大了起来,“我愧对她?是她愧对我!”
“她怎么愧对你了?”谢楚清冷笑。
当年谢父在周媛下葬的时候才露面,葬礼办得迅速而简单,那时候谢楚清发着烧,没能去参加葬礼,而后谢父也再也没提她到底被葬到了哪里。即便之后谢楚清问起当初在场的别人,也都说墓地被谢父迁移走了,不知道具体地点。
接着就有谣言四起,说是谢父常年在外做生意,周媛生前出轨,就是可怜了谢楚清,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谢父神色yin沉,面对谢楚清的质问,倒是没再回答。
“行了行了,每次回家都要吵一次,累不累?”谢母赶紧打圆场,“清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建平你跟她吵什么?好好吃饭。”
如果说谢楚明和谢父的关系是一见面就吵的话,那谢楚清和谢父就是完全不对盘。
谢楚明天生反骨,但心里对谢父又敬又怕,被收拾一顿就会消停一段时间,而谢楚清表面看着斯斯文文一团和气,骨子里却全是倒刺,谢父小的时候没能顾上,长大了就更捋不平。
谢楚清从小跟谢父不亲,他对这个女儿态度也是不软不硬,一点办法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父沉着脸没再说一句话。反观谢楚清动作自然,继续安静剥螃蟹,长睫顺着垂下来,看不清神情。
一场饭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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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明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平时上天入地无处不闹的谢小少爷保持了这么久的同一个姿势,快要在病床上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