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青的眼忽地眯起:“你在威胁我吗?”
他慢慢站起身来,目光冷冽,含着迫人的杀气。聂无双毫不退缩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在与王爷谈条件!你医好我的大哥,我们都有好处!”
“所以我最后问王爷,我大哥的伤到底该怎么办?”
许久的沉默,萧凤青冷冷放开她的手:“你大哥中的‘螟妖’一种慢性毒药,初时是全身无力,最后会慢慢全身溃烂,先从五脏六腑,最后溃散到皮肤。你大哥现在已经伤到了脾胃。”
聂无双只觉得一颗心被冰冷的手捏着,无法呼吸。
“解药呢?”她颤抖地问。
“解药还在配,从一开始联系到你大哥我就开始着人配制解药,还差最后一味药。”萧凤青揉了揉额头,皱眉道:“在皇宫大内中。”
“你的意思是?”聂无双眼中闪出一丝希冀。
“解百毒的‘玉蟾’。”萧凤青慢慢地道。
“去求皇上,或者……或者……”聂无双方寸大乱,所有引以为傲的冷静通通不见踪影,她只觉得心慌得无以复加,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让她见到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大哥后还给她这样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的惊惶无措落在他的眼中,萧凤青眼神微微一软,上前搂住她:“不用害怕,你大哥会有救的。”
聂无双猛地抓住他的手:“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皇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要把我送给皇上吗?到时候我去求他,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求到那‘玉蟾’!”
“啪!”地一声,聂无双只觉得脸上一辣,顿时被扇得跌倒在地。
她捂住火辣辣的脸,看着站在天光下,却周身罩着寒霜的萧凤青。他森森地看着她:“你这个样子跟青楼的姐儿又有什么不一样!你给我滚回‘点翠居’好好反思!”
聂无双吃力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到了“点翠居”,吴嬷嬷迎上前来,当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巴掌印宛然,顿时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了?”
聂无双平了平心气,捏着夏兰递过的冷帕敷上脸的红肿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也不怪王爷,是我关心则乱。”
吴嬷嬷点头:“当今的皇上求贤若渴,你大哥也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聂无双闭上双眼,木然道:“苍天不能再这样不公平了!”
……
聂明鹄被安排住在了别院的东院,饮食起居都有专人伺候,即使如此,聂无双每日亲自下厨,中毒忌讳生冷荤腥,她费尽思量不敢参杂一点他不能吃的东西。三餐如此,聂明鹄见她辛苦,劝道:“小妹你不必如此,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
“大哥!”聂无双打断他的话,牢牢看定他:“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报仇!就算不为报仇,我也不希望大哥就这样死去!”
她目光炯炯,里面刺目的神采令征战沙场多年的聂明鹄也忍不住心中一震。
过了半晌,他才沉默道:“大哥答应你,尽量活着。”
聂无双眼中涌起水光,这几日终于能听见他给了她一句像样的承诺。她知道他有多难,从齐国逃到秦国,再从秦国千里迢迢到应国,千里来回带伤奔波,要不是他心中有一口气硬撑着,怎么能活到如今?
毒已经伤到了他的脾胃,每次她端上的饭菜,他总是含笑吃下,可是她一转身,就几次看见他在无人处全部呕出,饭中带着黑血。
大哥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她比他更加明白这个事实。
炎炎夏日,别院中燥热又涌动着一种莫名的不安。萧凤青住了几日,又回了京城去寻解药出路。聂无双的全部的心神都扑在了聂明鹄身上。
这一日,她正在熬药,忽然后院花园中有人在吵闹。她本不愿理,忽然听见一声拔高的声音:“你是谁!给本殿滚开!”
娇俏的声音十分熟悉,聂无双仔细辨别后,唤来夏兰看着炉火,连忙转到后院去看看。
到了后院花园中,她看见树荫下的躺椅上坐着大哥聂明鹄,而一旁是一身紫衣的云乐公主。
她气嘟嘟地踢了踢他身下的躺椅:“快给本公主起来,我的纸鸢又掉在了树上了!”
六月的天,聂明鹄因为体虚穿着厚衣,俊脸煞白,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云乐公主淡淡道:“公主没看见草民气虚体弱走不了吗?”
他说完又闭上眼,竟是理也不理。聂无双知道自己大哥心高气傲,被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一激,犯起牛脾气。
她刚想上前,云乐公主气得又是踢了他的躺椅一脚:“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你还不赶紧滚!不然本公主叫人砍了你的脑袋!”
“公主不高兴除了砍别人的脑袋还会什么?”聂明鹄冷哼一声:“刁蛮任性!分明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你你!……”云乐公主从小被人宠得犹如绝世宝贝,连皇上对她的调皮捣蛋也是和颜悦色,哪里受过半分委屈,今日见聂明鹄竟然说她是小丫头片子,气得叫道:“你这病秧子,你今天不挪也得挪!来人!来人!”
聂无双眼见得要陷入僵局,正要上前,聂明鹄忽然睁开眼,墨色眸子冷得似冰:“你到底在说谁是病秧子?!”
“说的就是你!病秧子!病秧子!”云乐公主连珠带炮,冲他叫道,说完又孩子气地冲他吐了吐粉舌,做了个鬼脸。
聂明鹄本来心中有气,一见她如此孩子气,不由“扑哧”笑了起来。聂家人本就生得极好,特别是聂明鹄,他的长相除了聂无双外,是三个兄弟中最酷似聂夫人的。长相偏yīn柔俊美,在战场上素有“玉面修罗”的美誉。
他这一笑,原本铁青的脸上似乌云散尽,天光普照,俊美非常。云乐公主本还想再骂他,忽地见他笑起来,竟看得呆了。
“好了,你不就是要捡那纸鸢么,我替你捡就是。”聂明鹄吃力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手指轻扣。
“啪嗒”一声,树枝被打断,纸鸢悠悠荡荡地飞了下来。
“拿去,这是你的纸鸢。”聂明鹄捡起身旁的纸鸢递给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公主不怪草民无力行礼,草民就感激不尽了。”
云乐公主回过神来,嚅嚅接过纸鸢,再看看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跺了跺脚,羞涩跑了。
聂无双躲在拐角处,恰好这一幕落在她的眼中,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她等云乐公主跑了,这才走到聂明鹄身边。
“刚才那人是谁?”她故意笑着问道。
“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据说是公主。”聂明鹄苍白一笑:“是不是药熬好了?”他说着要起身,却又无力跌回躺椅。
聂无双心中一痛,勉强笑着道:“还没熬好呢,小妹听见声音就过来瞧瞧,你明知道她是公主还故意气她?”
聂明鹄一笑刚要说什么,忽然重重咳嗽起来。聂无双连忙替他拂背,聂明鹄咳得很久,聂无双慌忙拿帕子给他,忽然手中一湿,一看竟是一帕子的血。
“大哥……”她看着手中的血帕,手渐渐颤抖。
“是,没事的。一定会好的,我……我去端药。”聂无双想朝他安慰笑道,眼泪却滚滚落下。这毒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肺。
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知了——知了——”,聂无双浑身犹如坠入冰窖中,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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