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既是已经走了,梅家人也就放松了下来。
北方多用炕桌,炕桌底下的夹层里烧着炭火,上面是个矮脚的茶桌。
林氏不习惯盘腿坐着,又实在想睡觉,并不想端坐着跟大家演戏。于是在炕上面盘亘了一下就推说炭火太过燥热,便四脚朝天地躺倒在右手边的一张贵妃榻上了。
这里也就一间屋子带个净室,旁人躲也无处躲,总不能为尊者讳就都挤去净室闻香。何况既然林氏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下面的小辈也没力气继续端着。
这件偏房虽然看起来多半像是会客的地方而不是卧室,但县令夫人体贴的放了许多被褥在这屋子里,那被褥看着像是新买来的成品,虽然没经过翻洗,浆也上的挺硬的,但相对于她们自带的已经快要结块的被褥,却又是柔软的像天上的云朵了。
大家在地上铺平了被褥,纷纷用最懒散的姿势歪倒了休息,仿佛午后阳光下花园里一群东倒西歪的猫。
不过屋里最中间暖和的炕桌倒是无人问津,大约还是怕睡在林氏的上首多有不敬。所以整个屋里最暖和最舒服的地方竟然奇异的空了出来,也算是林氏积威深重的表现了。
文秀见林氏放弃了那温暖的炕桌,想起徐氏一直体虚畏寒,秋淼也需要活血化瘀,便也不顾别人什么看法了。
就算是林氏看见了,估计也不会当场赶她们下来的,那就先睡着再说呗,就算一会儿林氏醒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马上下来嘛。这么多天风餐露宿,还要因为规矩放着这么暖和的地方不睡,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些人聪明还是傻了。
徐氏还颇有点踌躇,但秋淼是在林氏面前撒娇惯了的,当然这个时候也并不怎么真的惧怕林氏,自然也是万分同意的。
徐氏还想多嘴几句,却又瞥见了文秀谦恭面色下透露着几分不以为意和不耐烦,忙闭了嘴讷讷的睡到炕上去了。
起初徐氏还以为自己睡到林氏的上首,会辗转反侧心思难平。
是的,一开始徐氏还保持着身体紧绷的状态,预备着谁喊她起来她就马上起来。但实际上没有人有力气管这件事,只需要几天的劳累和饥饿可以让世界上最聒噪的女人变的如同修过三十年的闭口禅一般安静。
地上当然不算太舒服,明氏和钱氏实际上也并没有完全睡着,在眼睛半睁半闭,神思半睡半醒之间看到了卫氏那个贱人居然占了最好的位置。
钱氏脑子里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三十句挤兑的话和五十句捧杀,但那被窝似乎有无穷的魔力,硬是将她牢牢的黏在在被子上,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嗯~~”,更像是熟睡的猫舒服的胡噜。
而徐氏也还没有在脑内预演完半场跟林氏的解释之词的时候,就发出了不小的鼾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亮,这房间也是又大又空,仿佛都带了回响。
文秀不禁噗嗤一笑,难怪刚嫁过来的时候,婆婆就从不叫她值夜立规矩,原以为是因为婆婆更想要自己照顾溪云。可是后来溪云去了,婆婆虽然对自己诸多不满,但还是不曾在夜里找麻烦。
到了流放的时候在路上大家都睡在一起才发现,婆婆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这可真是让人了然中透露着一丝尴尬了
文秀向外忘了一眼,天光正亮,大概快到午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