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后,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本来想,就继续在我们的茅屋小院里一个人生活下去。谁知道有天我伯父忽然带着人来,这间屋子跟后面的药田,乃是卫家祖产,并无我的份例。如今卫家宗族要收回这块田产。而卫家宗族里也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是梅家的七少爷,说我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已经是攀上高枝了。”
“我父母,祖父都已经去世了。如若我拒绝这门亲事,他们还是会将我从小院里赶出去。那时候我连容身之处都不会有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伯父收了梅家一千两银子的文定,将我许给梅家自小病弱的七少爷冲喜。”
文秀叙述来语气只是淡淡的,戚从峥心里却已波澜丛生了。
他嘶声问道:“那后来呢?梅家七少爷不,你的丈夫,他对你好吗?”
文秀仍是淡淡的道:“他对我很好,只是我过门半年他便去世了。爷爷跟我说药医不死病,我从前一直想不明白这句话。那时候无论我当时怎么用心的调养救治,他,他的病情还是忽然恶化了。”
文秀自嘲道:“我已经在梅家,做了近三年的寡妇了。本来想着,无论梅家墙再高,院再深,高墙深院里的人情再冷漠,我能寻到一小片天地一个人生活下去就好了。谁知老太爷获罪。我们又要被流放到什么黑水格斯去呢。”
戚从峥一声长叹,道:“我们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文秀不明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戚从峥说:“我的未婚妻,也在一年前亡故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痛,连文秀也不禁被勾起了几分伤心。
戚从峥望了一眼远方,月亮挂在中天之上,周围只有几颗寥落的星辰相伴,他缓缓开了口:“若不是卫老先生给我娘治好了病,我就赶不上第二年秋天的武举考试了。我本来想拿了功名,就回来寻你们,也给你们报个喜讯。谁知我当时就被钦点进了锦衣卫,后来我只能趁职务之便,回来办公务时寻了个机会,去城外找你们。看见小院人去屋空,药田里都生满杂草的样子。我知道还以为你们搬走了,后来我四处打听,也没有你们的消息。”
“后来我家里就做主给我定了这门亲事。那位小姐我见过几面。斯斯文文的。我我找不到你。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文秀听他说寻不到自己,才订了亲。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起初文秀只是以为他将自己当做一位故人,才多方照顾。谁知道这位戚大人心里早就有了自己。此刻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听戚从峥继续说下去。
“本来我应该今年春天完婚的。谁知道去年冬天我的未婚妻竟然染了急症,一病不起,就此去了。本来我伤心欲绝,再也不以情爱为念。谁知道,老天又让我遇见你了。”
文秀慌道:“戚大人,这话可是不该说的。”
戚从峥道:“你以前并不是叫我戚大人的,那时候,你都喊我戚大哥。我晓得你要在众人面前避嫌,此刻若不是只有你我二人,我也绝不敢将内心的话说出来。文秀,我不是在乘人之危。我是想帮助你!”
文秀问:“如何帮我?”
戚从峥道:“你可知道,流放犯人极少有秋冬上路的。若是春天上路,秋天到达。犯人在路上不过折个十之一二。若是秋冬上路,春天到,路上犯人折个十之六七都是寻常。既然你丈夫已经去世,又没有一子半女。你同梅家并没有什么深切的干系。对于梅家犯下的案子而言,你更是个局外人。你何苦跟梅家风雨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