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nǎinǎi,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着这个!那边气候可不比我们金陵。刚才王公公也说了,赶紧拾掇几件厚棉衣大毛衣服才是正理呢!”白芷气急。
“可是我今年的大毛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做呢,哪有得可以带哦!”秋淼抽抽搭搭的反驳。
“本来就不能带新的,越旧越不显眼的才好,穿那些缂丝料子,怕是出了城就得被押送的人拿去卖钱。到时候你穿什么呢?”文秀觉得秋淼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我,我没有旧衣服。。。”
于是白芷和文秀不再搭理秋淼,自己动手替她和徐氏收拾了起来。却也只收拾了素面的棉袍和几个可以穿在棉衣里面的灰鼠皮坎肩。那些桃红鹅黄的织锦缎面棉衣,缂丝绣水仙玉兰的灰鼠皮氅衣都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秋淼心中不舍,但还算心里明白过来,乖乖换上了白芷递过来的烟灰色素面棉服——这衣服却是文秀的。
说来也是讽刺,因文秀守寡,平日里有被府上明里暗里的克扣,所穿衣物都是颜色素淡不起眼的,而且大多半新不旧,作为流放逃难,简直抹上点灰可以直接穿走。
白芷仔细的拿了炭灰和黄土的粉末,均匀的往秋淼身上的衣服上擦拭。秋淼瑟缩了一下想往后躲,白芷使了个眼色,文秀伸手紧紧抓住秋淼。
秋淼第一次知道七嫂的手劲原来这么大,像钳子一样,她完全动弹不得。
“娘——”秋淼向徐氏求助。徐氏把头转向了一边,拿了一件黑色暗花棉衣,又比划着拿了一块桌布当包裹皮,仿佛那块包裹皮是她珍藏的古董。手里把它转来转去,就是不搭理秋淼。
秋淼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芷把那堆恶心的东西涂在自己衣服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衣服上掉。
“嗯,五小姐你看,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效果更好了些。”白芷指着被秋淼衣服上泪水沾wū过的地方,颇有几分满意的说。
“成颗的金银不能缝到衣服里,重量太大,行走之间就能看到,根本不用搜身”白芷道:“这里面我拆开过,缝上了银票,每一件都有。五小姐你要仔细的穿。”
“但是银票用起来总归是不方便的。而且还要拆缝衣服,一个不好人家不是全知道了么?”见秋淼这边已经处理好了衣服,徐氏也终于收好她的珍藏版包裹皮。
“本来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刚才看到那两个宫人拆下来的宫制假发髻。我忽然想起有个办法我们可以试试看。娘你有金银珠子吗?”
“现成的没有,倒是前些年时兴过一阵子串珠首饰,后来不时兴了,我也不怎么爱戴首饰,就一直没有拿去重制,大约还是在的。那些珠子倒是可以拆下来用。”
手镯上的金珠被一颗颗拆下,白芷仔细的用手捻起极细的一小束头发——发束太粗穿不进珠子的孔,太细又容易扯着头发——从珠子的孔洞之间穿过去。七八颗花生米大的金珠依次穿好,再用丝线讲头发束起,这样珠子便不会滑落。白芷一只手将这些穿好的珠子紧贴着头皮,另一只手将剩下的大部分头发熟练的盘了个最朴素的圆髻,外面再束上发网,chā了一根木钗。这样的发髻看起来,并不会比没加料的时候更大。
“这个办法倒是真不错啊,不过这样洗头的时候怎么办,重新穿一遍吗?”
呵呵。白芷手下不停,熟练的在秋淼的双环髻里放了两颗珠子,敷衍的说:“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针线,剪刀,小刀,金创药,伤寒药,冻疮膏,绳索,火石,。。。”文秀继续清点准备随身携带的物品。
“嫂子,别忘了我要带面镜子!”秋淼忽然想起来说。
白芷手下一紧。
“哎呀好痛!”
。。。。。。
“好痛!”钱织慧右手伤势未愈,针自然是拿不稳的,此时左手被手里的针扎了一下,轻轻的惊叫出声。
她在往夹衣内层缝的,却不是银票——银票一早放进去了。这是一块银红苏罗的衣边料,边缘粗糙,并不是剪下来的,倒像是因为勾在什么地方扯下来的。
——何姨nǎinǎi跳井后,钱织慧找了个机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到了井口仔细查看过,这东西是井沿夹缝里一簇小小的荆棘上挂着的。
以后,也许,用的上。钱氏心里这么想着,缝上了最后一针,那片银红的衣料消失在那件烟黑色松江布面夹棉衣的夹缝里,像一滴血融进了井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