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咬着下chún,低头看着自己的素缎靛青色鞋面。三太太素来说话像刀子扎人一样。
这时候老夫人慢悠悠的开腔了:“好啦好啦!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不中用了。我还没死呢!一个个的在我面前就蹬鼻子上脸起来了。大早晨的就在我屋子里吵吵闹闹动手动脚的,也不想想自己都是什么身份,哪一个还有点太太小姐的样子?也不怕叫丫头们看了笑话!”
三太太方才不情愿得站回老夫人身边去。
老夫人打量着汤晓丹的肚子,说:“老二家的,待会子大家散了你先别走,叫吴妈去外头找一个人牙子来,问问有没有扬州人氏,给晓丹买上一个丫头,要调整的好汁水,置办得好菜蔬的。”
汤晓丹闻言转嗔为喜,忙不迭的千恩万谢。又跑到罗汉榻边去。“老夫人,老祖宗”的叫着,还赶开丫头,亲手给老夫人捶腿。
老太太眉花眼笑的瞧着她,又扫了一眼四夫人跟文秀,说:“罢了罢了,你们也别跟木头桩子似的在这儿杵着了,都各自回去罢,留下晓丹这个孩子陪我说会儿闲话。”
于是众人散了。四夫人一手拉着秋淼,脸如寒霜,走的飞快。文秀知道婆婆受了气,心里不舒服。于是也紧紧跟在她后面,意图宽慰她几句
谁知四夫人见文秀跟着,不由得一腔怒火全发泄到她身上:“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怎么着,别人那样说你,你话也不知道还一句,还累得秋淼替你挨一巴掌。你的肚子是摆设,嘴也是摆设不成?”
文秀欲出口的话登时噎在喉咙里。不由垂泪下来。四夫人徐氏见她如此,不再言语,径自走回了自家院子。
秋淼说:“嫂子,唉,你也别哭啦,妈是个糊涂人,这些事怎么能怪你?咱们梅家哪个太太小姐不是一个贴身丫头,两个粗使丫头,还有一个nǎi娘身前身后的伺候着的?唯独你那里人丁单薄些,溪云哥哥去世后屋里的丫头走的走,卖的卖,你那里能用的人就白芷一个丫头了。汤晓丹还要找你要,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要找你麻烦的么。她现在仗着自己的肚子作威作福的,我瞧她早晚有天要现世报,到时候我可要看在眼里呢!”
说完了又忙掏出帕子来帮文秀擦拭眼泪。文秀接了帕子,她本不想在人前流露自己的脆弱。却让婆婆一句话呛得哭了出来。只是眼泪何益,徒增可怜可笑罢了。
她不由得暗暗在心里发了一个誓言:卫文秀,你从今天起,无论遇上多大的苦难,无论遇上别人怎样的对待,你都不许再哭。于是文秀哽咽两声,擦干了眼泪。
秋淼见文秀止住了眼泪,便道:“嫂子,我也该回去了。今天放月钱还有过冬的东西,你别忘了叫白芷去领,去晚了那些人又拿别人挑剩下的搪塞你。”
秋淼说着就去了,文秀也回自己的梧桐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