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征了征。
钢琴旁是面照片墙,相框是木质的,看上去很陈旧了,里面的照片却色彩鲜艳,一看就是新换上的。
单人照居多,合影只有林欣和老太太的寥寥几张,像一座座孤立的小岛。
小姑娘抿chún,神色黯然。
他放下茶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委屈垂眸,哭腔隐隐,“你不会懂的。”
十四岁时,她高一,正是青春恣意的年华,一颦一笑都融进了对未来的憧憬。
有天晚上同学聚会,一群人闹哄哄到了十点,才意犹未尽回家。
下了公交车,细雨蒙蒙,她撑着伞,不经意瞥到路边停了辆宝马,路灯的黄光被厚厚的香樟树挡着,昏暗的树影下,一对男女火热相拥。
她翻了个白眼,走近之后,天一下就塌了。
那对男女,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她喊了十几年的唐叔叔,爸爸的好友兼大学同学。
时隔多年,细节林欣忘了,只记得那天是寒冬,风一个劲地往身上钻,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划在心口上。
她扔掉伞,抡起砖头狠狠砸宝马,歇斯底里,对着唐盛明拳打脚踢。
小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得很,母亲的背叛,她不能忍,指着母亲要她快刀斩乱麻决定。
等待的那几日,天仿佛都是从早黑到晚。
秦慕青却似乎不上心,买奢侈品哄她,做好吃的和她增进母女关系,希望她慢慢忘却,一切照旧。
某天放学,秦慕青来接她一起吃饭,刷卡的时候,她看到卡片上唐盛明的名字。那一刻,她就像气球,被吹到极限,砰的一下炸了,当即便气冲冲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执飞长途航线,接到电话时,刚完成飞行任务开车回家。
然后,一夜之间,林家静如画卷的生活被撞了个支离破碎。
“囡囡,吃饭了。”
老太太中气十足喊,把林欣喊回了眼前。
陆渊倚在钢琴旁,姿容闲散,朦胧灯色中,眉眼柔和了几分,目光淡淡看着她。
林欣别开脸,使劲地揉眼睛。
陆渊弯了弯chún角,轻轻拍她额头,不经意碰到她眼角,泪滴落到指腹,烫得人不甚是滋味。
“我认识一个人,钢琴了得,有机会让他教你。”
他不问,换了个方式,不着痕迹安慰人。
林欣愣了愣,杏眸微敛,瞧了他几眼,不习惯突如其来的体贴。
“谢谢。”
老太太端着热菜上桌,来来回回穿梭在厨房和饭厅间,一会便摆好一桌的菜。
三个人,围着橡木圆桌吃饭。
“小陆啊,你爸妈是做什么的?”老太太热心地问。
几次打交道,老太太只知道陆渊是孙女的上司,其余的,一概不知。
林欣捏了把汗,看向男人,筷子顿在空中。
他父亲刚离世不久。
陆渊倒是淡定,夹了块鱼,专心致志挑刺,“电影院看场子的。”
林欣噗嗤出声,心头的压抑一扫而空。
陆家人听到,应该会气得半死。再不济,他们起码也是开电影院的。
看场子是什么鬼。
老太太也是个活宝,“看场子好啊,能免费看电影,是不是偶尔能看到明星?”
“嗯,nǎinǎi也追星?”
“追追追,那几个唱歌的娃娃,上进的很,看着就乖,就是名字起得怪,叫妹子沙文”
林欣满头黑线,讪讪瞄了瞄陆渊,“amazing seventeen,你可能不认识,刚出道的偶像男团。”
陆渊扶额,吃吃笑了起来。
其乐融融吃完一顿饭。
“小陆啊,有空常来。”老太太送小年轻出门,笑容热络,眼角牵起丝丝缕缕的皱纹。
“nǎinǎi,他很忙。”林欣chā话,快刀斩乱麻般,恨不得马上了结这段“孽缘”。
老太太微微失落。
“是挺忙。”陆渊瞥了眼小姑娘,眉梢微扬,“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nǎinǎi不嫌麻烦的话,我可要经常来蹭饭了,您做的菜我喜欢,有家的味道。”
老太太顿时笑逐颜开,眼角的温柔加深,“下班就和囡囡一起过来。”
林欣撇撇嘴,郁郁不乐。